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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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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罂从来没有去过莘邑。两日后,当莘邑出现在视野中,羌丁发出一声惊呼。“册罂册罂!你看那城墙好高好长!”他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头喊道。

    “哦。”罂把手搭在额前望着。

    “会有许多像庙宫那样的大屋么?”羌丁问。

    这话出来,卫秩明显地“哧”了一声。

    “庙宫?”他面有得色:“莘邑中,寻常贵家的屋子都比庙宫大。”

    羌丁瞟他一眼,皱皱鼻子:“有什么了不起。”说罢,扭开头去。

    他们进城时正是午后,邑中不算热闹,却有等候在城门的小臣看到,把他们领到了莘伯的宫室。

    “小臣驺见过宗女。”宫前,一个穿戴齐整的中年人微笑走过来,向罂一礼。

    罂看着他,知道他大概就是那个睢国来的使者。

    “罂,小臣驺乃睢侯使者,来接你回去。”果不其然,莘伯从宫室中走出来,和气地说。

    罂颔首,与小臣驺见礼,又与莘伯见礼。

    小臣驺看着罂,仍然含笑,罂能感觉到那罂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将自己上下打量。

    “路上安稳么?”莘伯转向卫秩,问道。

    “甚安稳。”卫秩恭敬答道。

    “国君劳心劳力,又多年照拂宗女,睢人实感念不已。”小臣驺向莘伯一礼道。

    莘伯莞尔,看看罂,又看看小臣驺:“睢与莘乃姻亲之国,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必太过客气。”

    一番寒暄,罂与睢国的使者算是见过了面。

    “自从妇妸离去,睢国动荡,宗女亦当有所耳闻。”在莘邑里安顿下来之后,小臣驺对罂说,音容间满是情深意切“当今睢侯厚待宗亲,宗女远落他乡之事,一直牵挂在心。奈何国事繁杂,又占卜每贞不利,一直拖延下来。直到今年开春,卜象终是大吉,国君立刻遣我来莘国接宗女。”

    罂微微低头。

    “原来如此。”她轻声道:“不知当今国君是哪位宗亲?”

    “当今国君与宗女甚亲近,与宗女的父亲同一个祖父,乃是宗女的族叔。”小臣驺答道,说着,笑了笑“宗女幼时,国君还亲手抱过宗女。”

    册罂颔首,没有答话,却把头压得更低,将袖子举到眼前。

    小臣驺以为她想起父母伤心,应景地叹口气,却不再说下去,一番抚慰之后,告辞离去。

    门上的草帘被撩起放下,微微晃动。

    罂看着小臣驺远去的影子,抬起头,放下衣袖,脸上神色淡漠。

    族叔?她摸摸袖中,掏出一根草梗来,皱眉叼在唇间。

    睢国的政局她曾经打听过,不算一无所知。罂的父亲有三个弟弟,他死后,继位的是罂的二叔。这个二叔据说很无能,好吃懒做,而且得罪了许多人,臣下和人民都不喜欢他。于是在一天夜里,罂的三叔领着众人把二叔杀了。可是这样一来,罂的四叔也不乐意了,说三叔弑兄自立,在一次祭典上推翻了三叔。后面的情形如何,罂不大清楚。几年之中,睢国的国君换了几任,据说修墓都来不及。最后,商王看不过眼,直接从大邑商派来军队,睢国的事情才算稳定下来。

    罂手指夹着草梗,缓缓吐一口气。

    同个祖父的族叔,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突然来接她做什么?

    “册罂。”正思索间,羌丁的声音传来,他在门外探了探头,确定没了旁人才走进来。

    “睢侯原来是你族叔哩。”他说。

    册罂瞥瞥他:“又偷听。”

    “只听到了一点。”羌丁咧嘴一笑,探询地问:“那个小臣还同你说了什么?接你回睢国,继续做侯女么?”

    “也许。”罂淡淡道。

    羌丁想了想:“他的衣服真好看,他也是真正的殷人吧?”

    “嗯。”罂敷衍地应一声,把草梗再度叼进嘴里。

    有莘与睢国之间路途漫长,其中意外难测。莘伯很大方,对小臣驺说莘国正好要送女子到王畿去,既是同路,不若同行,遇到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小臣驺闻言大喜,很快就与莘伯商定下来。

    启程那日,罂随着小臣驺走出宫前,见到十几辆牛车排成一列,愣了愣。

    牛车旁熙熙攘攘,许多妙龄少女打扮得光彩照人,或掩袖或垂泪,与送行的家人依依惜别。

    “那些就是要献去大邑商的女子么?”羌丁被她们吸引着目光,不时踮脚张望。

    罂没有回答,因为莘伯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蒙国君招待,睢人日后定当报答,就此告辞。”小臣驺深深揖道。

    莘伯含笑:“后会为盼。”说罢,却看向罂,目光动了动,欲言又止。

    “罂告辞。”罂跟着小臣驺向他礼道。

    莘伯没有立即接话,罂看到他的手抬了抬,却终于没有伸出来。

    “你一路珍重。”片刻,只听他在身前道。

    罂颔首:“国君珍重。”说罢,再向他一礼,跟着小臣驺朝那些牛车走去。

    领队的小臣开始催促启程,宫前又是一阵喧哗。女子们哭哭啼啼,磨蹭了许久才坐到车上。吆喝声起,车轮的声音轱辘混杂,牛车排成长队朝宫门外走去。

    “册罂。”路上,羌丁在车旁扯扯罂的衣袖,一边回头一边说:“国君还立在那里,是在望你么?”

    “多事。”罂斜他一眼,没有回头。

    往东方的路在莘邑外延伸开来,风和日丽,原野中的冰雪早已消融,露出早春嫩绿的颜色。

    这里不是巩邑,罂和羌丁都没有来过,不停的四处张望。

    “册罂册罂,看那边!是河么?”羌丁指着不远处一片水流大声问。

    “不是河,是洽水!”拉车的仆人回头道:“河还远咧!”

    羌丁了然点头。

    罂望着四面的风光,亦露出微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许多年,自己能够像这样乘车闲逛的机会屈指可数,偶尔为之,倒也惬意。

    牛车悠悠地走着,轱辘转动着“吱吱呀呀”的声音。

    殷人重道路。从商汤开国至今的几百年间,西向的道路一直修到了渭水边,车行其中毫不费力。

    在巩邑的时候,罂曾经跟着贞人陶去过周边的小邑,不少地方道路崎岖,只能靠徒步跋涉。相比之下,这路可以坐牛车,其实不算难受。烦恼是牛车实在走得太慢,常常走了老半天还走不出一座山或者一片树林。

    羌丁是罂的仆人,只能步行。罂说牛车太颠簸,要活动筋骨,就与羌丁换着坐车,惹得小臣驺与其他人纷纷侧目。不知是否离开了莘国的原因,羌丁对别人的目光很不在乎,他发现拉车的仆人也是羌人,还主动凑上前去聊天。

    到了傍晚,车队不再前行,在一处开阔的台地上停下来扎营安顿。

    众人生起篝火,为了防止野兽偷袭,又把牛车围在四周。行走了一日,人们纷纷歇息,拿出备下的浆食充饥。

    罂并非第一次露宿,她把一处空地整理干净,再把带来的草席毛毡铺上,打算将就一夜。不远处,羌丁还在同新认识的羌仆聊着天,叽叽喳喳。

    这个羌丁,出了莘国果真不一样了呢罂吃着糗粮,饶有兴味地想。

    “你是睢罂么?”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罂回头,却见两名莘女站在那里望着她,脸上的神色好奇又羞怯。

    罂怔了怔,并不遮掩,颔首:“正是。”

    两名莘女相视一眼,露出笑意。

    “你母亲可是妇妸?”一人又问。

    “正是。”罂答道。

    她们显得更加兴奋,一人向身后点点头,又有五六个莘女围了过来,看着册罂不住议论。

    “真是睢罂呢,怪不得生得这般好看。”有人羡慕地说。

    “那还用说,这可是妇妸的女儿。”

    “睢罂,你母亲长什么样,像你么?”有人好奇地问。

    罂摇摇头:“不记得了。”她说的是实话,她有记忆的时候,妇妸早就去世了。

    女子们一阵失望。

    一人道:“我母亲说,妇妸可美啦,连天子也喜欢她”

    她话没说完,突然,小臣呵斥的声音传来:“尔等怎敢去打扰睢国宗女!还不快回来!”

    莘女们吓了一跳,急忙散去。

    罂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思想却仍然停留在方才女子的言语间。商王?他与妇妸有过什么吗?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当年正是商王把妇妸赐给了睢侯呢

    三月的王畿,正是春暖花繁。

    苑中的空地中,喝彩声阵阵,几名武士和小臣立看着场中搏斗的二人,聚精会神。

    跃手执干矛,盯着对面的少雀。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已经冒汗,轻轻地喘着气。

    头顶鸟鸣声阵阵,愈加显得场中寂静。

    突然,跃冲上前去,将矛刺向少雀。少雀早有准备,闪向一边,用干来挡。不料,跃虚晃开去,用干击向少雀侧路。少雀急忙抵挡,却用力太过,身体失去平衡倒向一旁。待他稳住,去掉利刃的矛头已经指在了他的颈间。

    武士和小臣们爆出一阵叫好之声。

    少雀长长叹一口气,把跃的矛拍开。

    “打平了!”他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草屑。

    跃笑笑,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再来么?”

    “我要饮水。”少雀把手中的干和矛抛给从人,朝场边走去。

    早有小臣把饮水备好,递上前来。少雀接过,仰头“咕咕”地饮下。

    “次兄!”一声呼唤传来,跃转头,却见王子载正在一片树荫下朝他招手,旁边站着王子弓。

    跃露出微笑,朝他们走过去。

    “兄长,载。”他招呼道。

    “次兄好身手,方才那两下子捉得真准呢!”载笑嘻嘻地说,把一块巾帕递给跃。

    跃莞尔,看着他:“这两日都不见你,去了何处?”

    载被问起,脸上立刻没了好气:“休得再提。我母亲拉了一群的井女去她宫里,说让我挑,烦得很!还是今日兄长去见母亲,我说要跟着兄长去巡视作器才得以逃脱。”

    “哦?”跃擦着脸上的汗,看向王子弓,相视一笑。

    “载。”王子弓莞尔“此举并无不妥,你是王子,总该娶妇。”

    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次兄比我年长,他都未娶,凭什么逼我?”

    听到自己被拿来比较,跃愣了愣,笑而不语。“兄长去见母亲,所为何事?”他岔话问道。

    “为修葺宗庙之事。”王子弓道:“父亲上月齿疾,龟卜贞问,要修葺宗庙以解。”

    跃颔首,却看着王子弓:“这些本是宗老小臣之职。”

    王子弓明白他言语所指,却面色不改,宽和地笑了笑:“我在奄修缮过河堤庙宫,父亲许是觉得我做的好。”

    跃与载相觑,各不出声。

    没多久,少雀招呼跃再去切磋,而王子弓与载还要去看作器,几人寒暄了一会,各自散去。

    日头很快西斜,跃与少雀又斗了三两回,都觉得累了,就让从人收拾用具,准备回宫室歇息。

    “次兄!”才要离开,载忽然又出现了。

    跃讶然:“你不是去看作器么?兄长呢?”

    “看完了,兄长去见父亲。”载答道,说着,却看看周围“次兄,我想同你说些话。”

    从人们会意,纷纷退下。

    “我去看看那些小子,不可再让他们把我的漆干刮花。”少雀对跃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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