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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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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也都来者不拒,几乎都是热情接待。

    其实,黑娃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因为父亲退休接班的事情,一家兄弟姊妹四人闹得非常不和。

    后来,真没想到的是,黑娃儿出事了,而且出事出在女人身上。那时候,利溪镇子上办了个丝厂,厂子里面可谓美女如云,光棍儿一条的黑娃儿每周周末,有事没事就喜欢单枪匹马地从永兴往几十里地外的利溪跑。说白了,其实就是为了去厂里找个对象,黑娃儿看上了一个漂亮的丝妹儿,就死心塌地的去追。谁知那个漂亮妹儿已经有了男朋友,那个男的知道这个事情后,并不声张,偷偷摸摸地喊了十几个人,在利溪街上寻到了正在馆子里吃饭的黑娃儿,然后将黑娃儿强行押到利溪嘉陵江边的河坝里往死里打。

    被打得半死的黑娃儿也不知是被谁抬回永兴的。在床上躺了很多天,吃了很多药,后来终于能够下床走路了,但走路的时候,佝偻着腰身,常常剧烈地咳嗽和吐血。后来,为了进进出出的方便,黑娃儿从学校二楼的木楼搬到了校门边的一间屋子里住。小时候,我每天上学经过黑娃儿的寝室时,常常看见黑娃儿倚靠在宿舍的门边剧烈咳嗽。我总是要问一声:“黑娃儿,你的病好些没?”黑娃儿总是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回答道:“好些了,好些了!”

    后来,听人说,病中的黑娃儿有了一个女朋友,是兴旺镇和平村那边的人。是媒人介绍来的,据说是因为看中了黑娃儿在学校里有个正式的工作,虽然是个煮饭的炊事员,但毕竟每月有工资可领,看在钱的份上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黑娃儿的病情居然越来越重了。有人说,利溪的那伙人下手太狠了,把黑娃儿打成了痨病。后来黑娃儿的病情居然严重到抽脊髓的程度了,也不知黑娃儿悄悄地跑到哪家医院去抽的脊髓。回来后,黑娃儿竟然瘫痪在床了。每天一大早,我到学校上学经过校门的时候,又常常看见一个二十来岁左右、中等身材、长得白白净净的女人在黑娃儿的宿舍里进进出出,听大人说,那个女人就是黑娃儿的女朋友,每天从和平赶十多里路过来照料病中的黑娃儿,每天为瘫痪在床的黑娃儿端茶递饭倒屎倒尿照顾黑娃儿,瘫痪在床的黑娃儿因为心情不好,还常常乱骂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依然对黑娃儿很好。

    黑娃儿上边有个哥哥,名叫唐建国,在部队里当过兵,转业回到老家永兴后,因为和黑娃儿在接父亲的班的事情上,两兄弟之间有些不和,黑娃儿的大嫂坚决不许唐建国去看黑娃儿。唐建国每次便以到寨子山上去放牛为由,然后偷偷摸摸地跑到学校里去看望和照料黑娃儿。毕竟还是亲兄弟。

    1984年冬天的一个早上,我又像往常一样背着一个大书包去学校读书,刚走到学校的校门边时,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只见学校校门边的黑娃儿宿舍边围了几个人,几人正神色慌张地进进出出,向人一打听,才知道黑娃儿死了。

    只听见黑娃儿的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小声地哭泣声,是一个年轻女人悲痛欲绝的哭声。

    黑娃儿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三四岁左右,未婚。

    黑娃儿死后,学校里为他买了一口薄薄的棺材,草草地掩埋在永兴公社河边山坡上的一个竹林里,黑娃儿的坟前有一条小小的河沟,潺潺的溪流在坟前不远的地方,坠落山崖,形成两挂雪白的瀑布,让人痛苦地觉得那仿佛就是黑娃儿悲痛不已的两行泪水。

    黑娃儿死了,就像一颗尘埃,瞬间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了。黑娃儿一死,几乎没有什么人再去提起过他,更不用说还有人能够刻意地记住过他。甚至有的人还常常嘲笑死去的黑娃儿。嘲笑黑娃儿是死在女人的胯下。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常常情不自禁地就想起黑娃儿,也刻骨铭心地记住了黑娃儿这个名字。那时候,黑娃儿是个年仅二十来岁单身的光棍儿,他完全有理由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心仪的爱人和爱情。

    为了追求属于自己心仪的爱人和爱情,竟然被人打成痨病,乃至最终因此而丧命。

    黑娃儿死得冤屈。

    黑娃儿死去已有32年时间了,每次回永兴老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埋葬黑娃儿的河边的山坡上的竹林子望望,我觉得黑娃儿并无什么太大的过错,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我必须写下此文以为黑娃儿正名。希望故乡的人们不要再往死去多年的黑娃儿身上泼脏水。

    在那贫血而荒唐的八十年代,一个痴情的光棍儿去追求自己心仪的女人和爱情,试问何错之有?

    2016年6月20日3470字记于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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