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情书及其他

    我先前发誓说是再也不写情书了。这“先前”大概是很远的二零零一年。发誓的原因或者是被人耻笑情书成了旧时代的作为，或者是遭遇了某些说不清的变故，记不分明了。然而于纸上情书的功效，我也曾迷茫过。大约在高三时，满腹忧愤地说是：给女孩子写情书譬如肉包子打狗，打得多了，总会留下三两点狗屎来的。这话不登大雅之堂，我也未对任何女性朋友说起。然而在同性朋友之中，已然广为流传，大有把国骂“他妈的”拉下马的气贯长虹。

    细述当年现今的某些关于情书的细节，希望并不会让自己难堪，让某些人失了颜面。我自以为能收到情书的女孩子绝非等闲之辈，所以也无失了颜面之说。反倒是自己，果然有些暴露的难为。然而旧事重提，总是有些重逢的新鲜和有趣的。

    第一封情书是写给小雨的。那时候我读高三她读高一。她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并不分明了，大约是扎个辫子，乖巧伶俐的样子。自我写了情书之后，我的几个兄弟总是在迎面遇上她的时候大喊她的名字。于是她双颊绯红飞快地跑走了，留着那辫子的影还在空气中一翘一翘的。我真感觉不好意思扰了她的生活。大约写到第三封，她终于回了给我。说的内容大约是欣享我的文采飞扬，情致深厚。我大受鼓动，后来大致是一天一封的高效。每每是落笔成文，自己读来也觉言真意切，情意绵绵。然而这样的幸福生活持续到高考前一周就不敢再欣享了，未知的前途和迷乱的爱情，我毫不犹豫地择了前者。七月高考之后，大概新鲜已过激情消退，言不由衷的话不想说，于是断了飞鸿。现在想来，真有些年少轻狂的怀念。

    进t大之后，情书的欲望一度冷却。网络的直白和暧昧让纸上情书身处尴尬之境。而且所遇之女孩未有怦然心动者。未动笔有半年之久。然后某一日在火车上邂逅到家义。她伶俐，有孩童样灿然的微笑。到学校后，写一封很有分寸略微热烈的情书给她，诉说些相见恨晚意欲长久的意思。然而结局譬如是钱钟书先生所说的空房子里的电话铃声，无人应答的尴尬。过几日在t大某处遇上家义甜甜地偎在某男士怀里，居然出其不意的释怀，相视一笑而过。又过几日大概终于心有不甘，书几行字说是“于自己千分爱万分爱的风景，被禁锢在别人的相架上，或多或少地有些愤慨”找了个机会给她。日后总算相安无事。

    叶叶是当初因了我的某篇小说的发表而写信过来的几十人中的一个。现在身处离t大不过两条街的h大。我们之前的书信交往譬如前人君子之交谈若水的清白。不热烈不暧昧，反正是诉说些各自生活近况或者思想状态。入t大后书信一度中断。家义走出我的视野之后，叶叶似乎顺理成章地成了我攫取的猎物。然而她先前有过只爱陌生人绝不见面的大义凛然，我也终是不敢轻举妄动。怕搅了陌生人的局面之后，难以收拾。于是，我起先也并不热烈，只是在书信里不时抛些暧昧的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意思我是知道的。零二年暑假一到，居然思念疯长。于是闷在家里呕心沥血书七千字热烈情书一封，抒发狂妄之念。回校后寄出。过几日惶恐惶恐地收到叶叶电话。她大概说是异常感动，立马打车到t大。我快活到欢蹦乱跳。在t大四百米环行跑道上见到叶叶。她果真有我梦想的美丽如花，我竟脑子瞬间空白，一时语塞。叶叶后来大抵嫌我只有笔下功夫，一去绝尘，再无音讯。我在后来痛定思痛，终于觉悟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遗训。

    小微，其实我并不晓得她的名字。因了她安静的微笑，我自作主张叫她小微罢了。我先前在t大八号楼下遇见过她。后来又在图书馆里遇上。再后来是在某网吧邂逅。于是便开始放纵自己的自私，以为她就是我要寻找的“离我的心很近对我的灵魂很重要的人”在网吧里我随手写下一首情诗，惴惴地投在她的面前，然后夺门而走。我记得那诗的最后两行大概是这样“你在梦呓/我在倾听/你在树上/我在树下”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约诗就是胡说。此事暂无后文。大抵也是肉包子的功效。且不管她了。

    张爱玲说，有美的身体，以美的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以美的思想悦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无论怎样，我还是会拾起我的笔来，郑重地书写些纸上情书，所谓是纸短情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