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他还在审视铁塔的围墙,此刻他却已经沉入了一片幽深海底,他在海里看到了安浔。
她轻柔的对他笑,笑着叫出他的名字,她穿着一身很漂亮的银色裙子,乌黑的长发在水波间轻轻荡漾。
霍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幻觉。
就和他之前看到的那具会动的无头尸体还有飘忽的幽灵一样,此刻的海水和安浔也都是幻觉,她并没有出现,而他,他也并不希望她会出现…
“阿城,你不是在等我么,是你召唤我来的啊,你明明是想让我来的,不是么?”
下一秒脑海里的思绪就被打断了,那个长得极其像安浔的女人缓缓朝着他游过来,在距离他一臂距离的地方停下,她舒展的长发发梢都快要触上他的脸,她偏了偏脑袋,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你心里的想法我全都知道的啊…你想我来的,你想见过,哪怕这里很危险你还是迫不及待想见我的,对不对?”
女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那熟悉的声线,美丽的容颜,还有她说起话来的时候各种细微的表情都十成十的像了安浔,让霍城移不开视线。
耳边那虚无缥缈的歌声还在继续,每一个空灵的音符都像是随着水波钻入了他脑袋里。
隐隐的霍城察觉到除了面前的女人之外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银白色的身影在水中绕着他们游弋,歌声就是从那里来的,只是当他望去的时候她们的速度太快,只能看见一抹朦胧掠过的影子。
“阿城你不专心哦,我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去看别人?”
对面“安浔”不高兴的撅了噘嘴,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来,带出几分骄横来,“我不喜欢你看别人,你眼里应该就只有我一个!”
回眸再次对上女人那双青黑如墨的眼,霍城依旧沉默。
沉默中女人再次幽幽叹气,眉目舒展,温柔的扬起嘴角来。
“阿城,你现在心里很难受,对不对?”
她靠近了他一些,这一次水纹间漂浮的长发已经几乎要把他缠绕进去。
“你知道我的秘密了,你知道当年的案子,也知道我的身体的秘密了对不对?你心里很难过,因为当年的辛蓝是你间接害死的,因为NYX的很多伤都是你造成的,前世今生,你伤了我太多太多次了,你想见我,又不敢见我,你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了,对不对?”
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近处那张娇艳的容颜上满是无奈与怜惜。
静静的望着那张脸,听着那些话,片刻霍城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
女人愈发柔媚的笑了起来。
随着那个笑容,整张水面下苍白却明艳的容颜都变得愈发动人,期间带出的情绪,是包容是谅解,是最绵长的情意,如温柔的海水将他全部围绕,教人不住沉沦;
恍惚间霍城感觉女人伸出手来,轻轻拂过他的脸颊,那触感微凉,她笑着在他耳边温柔道。
“但是阿城,我不怪你的,我一点都不怪你。”
“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爱你啊,这个世上你才是我最爱的人,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能不顾,我现在只想要你,只想你同我永远在一起。”
美丽的情话,用着他最爱的嗓音娓娓道来,那句句话语间每一分感情都柔和,都是至深的引诱同蛊惑。
他们已经贴得非常近,那距离一伸手就是一个唾手可得的拥抱,让人直想要舍弃心中所有疑虑,将此刻的温暖同安心尽数拥入怀中!
霍城默默平视着前方。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安浔”弯起嘴角冷冷笑了一下。
她的长发如丝,丝丝都像是有生命力一样,此刻正轻柔的将两人包裹起来,发梢如同吸盘,一寸寸绕到霍城身后,悄悄的吸附到他身上,做得无比隐蔽悄无声息,教人难以察觉。
这个画面太诡异太恐怖,他们两人已经几乎被那越来越多越来越长的黑发吞没!
如果此刻霍城能看得到,还将看到就在他们四周,有更多类似头发的丝线正以他们两人为圆心,向着幽深海域中发散出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发丝的尽头似连通到那几个不断绕着游动唱歌的白影上,而那歌声已经从最初的空灵变得隐隐诡秘。
霍城突然开口:“你并不是安浔。”
清浅一声,暗处正挂着得意冷笑的女人笑容僵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霍城淡淡道:“这里也不是真的,只是幻觉而已。”
砰,远处,随着这一句,一个本在海水里欢快游动的白影瞬间就炸开变成了一串花白的水泡消失了,耳边的歌声瞬间有了波动,女人脸上志在必得的表情瞬间僵化,随即被她努力扯出的笑容掩盖!
“…阿城…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我啊,我是安安啊…”
却是还没来得及说完,神色冷冷的,霍城已是后退一步,瞬间就从那漆黑长发的包围圈中退开,他缓缓摇头:“不,你不是,安安…她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砰,随着这个动作这一句话,远处的白影再次炸裂了一个,四周的海水开始晃动起来,这个虚无的空间已经不再平衡,就像快要崩塌了一样!
长着同安浔一样脸庞的女人脸色微微发白起来,一双美目深处也泛起了讶异同不甘!
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内心很脆弱很动荡,是最容易被控制住的那一类人,之前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窥探到了他的内心!
那里面无比黑暗也无比纠结,所有的情绪都只围绕一个女人,所以她信心十足的幻化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她诱得他在幻觉了开口说话,承认了心中的痛苦和彷徨,这都是迷幻术成功了的表现;
她就要诱导他说出永远留下的话然后一刀了结他了,结果却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甚至在方才两番的神志对抗中她竟是连续失败,已经快要不能驾驭这个虚幻空间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她的伪装不够成功让他看出破绽了?
可是她明明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分表情都是按照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女人分毫不差的来演绎的,甚至讲过的很多话都是那个女人亲口讲过的,他明明在听了那些话后心跳加快步步沉沦,又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觉醒识破了她的幻术?!
女人本身的心智开始在不断的质疑中剧烈波动起来!
迷幻术听着很玄乎,其实是强大的心理暗示的一种,而操纵者自身意识的动荡同样会导致意识的崩塌,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先机,失败就在眼前!
【Nina,到此为止吧,这个男人不是你能对付的角色,闭上你的嘴,从空间里退出来,不要打草惊蛇!】
脑海深处传来一个指令,甜美空灵的女声,此刻却是带着无尽冷意,被称为Nina的女人却是不甘心的猛烈摇头!
不,她的幻术从来没有失败过,她绝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这样一个脆弱的男人!
就差一步了,她明明就差一步就要成功了,杀了他她可就是今晚围猎的头名,甚至可能将首领的光芒都盖过去,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被欲望和不甘冲昏头脑的女人脱口而出!
“是,这里是幻境,我也的确不是安浔,但是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好么,你不觉得只有这里才能让你感觉安心不再害怕么?”
“你难道就不怕真正的安浔无法不原谅你?你真的敢去面对她听她亲口对你讲出她的秘密么,你难道就不怕她其实是再一次骗了你?!”
“她或许根本就不爱你,她回到你身边就是为了利用你的感情完成她的复仇,而你,你真的敢去面对现实么,不,你不敢!”
化身安浔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叫起来!
这时候那张秀丽的容易已经看不出半分安浔的影子。
轰隆隆,四周的海水不断翻腾,那迷人的海妖之歌已经在动荡的海水中被撕得支离破碎,女人还在挣扎,她努力朝着他伸出手来!
“阿城,现实太残酷了,你就留下,和我待在一起好不好?”
“这里多好,没有纷争,没有黑暗,也不会再有痛苦,在这里你再也不用去想过去也不用再考虑现在和将来,不是更轻松更快乐么?”
“你喜欢安浔,我就变成安浔,我们在这里,就能把你之前最珍惜的那段幸福时光永远持续下去,这样不好么?这才是你最想要的,不是么?…”
女人温柔的话语,每一句依旧带着至深的蛊惑,编织出来的梦境甚至比起自欺欺人更加美好。
对面,听着那样的邀请,霍城却是后退了一步,再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已经越来越冰冷,望上那张虚假的容颜的时候,青黑的眸子里甚至隐隐带起杀意。
之前那段幸福的时光,便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不,并不是那样。
所以假的永远是假的,自以为拥有多强大的本领可以窥探人心,却是根本半点都没将他看透!
“我讨厌假的东西,更厌恶我的女人被亵渎。”
冰冷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尖刀,出鞘的刹那便将对面女人凄婉又明艳的容颜彻底击碎!
【蠢货!】
冰冷海水中幽幽传来这一声轻斥的时候假安浔化作一串奔涌的水泡,在霍城眼前炸裂开来,那一瞬周围无比温暖安宁的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霍城知道他已经脱离了幻境,就要回到现实去。
他将再次看见眼前冰冷残酷满是血腥的世界,那个世界如今让他多么厌恶,多么想要逃离…
只是他必须回去,也一定要回去,因为那个世界里,才会有真正的,他的安安。
可怜的他的安安,疯狂的他的安安,游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说过无数谎言欺骗过他的安安,却是最最真实的,他至死不渝无法割舍的姑娘。
他还没有亲口对她说出那句歉意;
他还没有再次望上她的眼,亲眼确认她的心情;
他还没有告诉她,此刻他有多么的恨自己,却又是多么爱她;
虽然那样卑微,虽然那样不配,虽然心痛得都像快要死掉了,他却还没有卑微的心痛的一意孤行的将她重新揽入怀中,闭眼不再去看过去现在同将来,求她,只想牵着她的手,再一路,走到尽头…
心底传来钝痛的时候,鼻息间冰冷的血腥味回笼。
睁眼之前,霍城原以为眼前出现的将是那堵黑墙那边漆黑的塔内空间,将是刚刚惨死在他刀下的亡灵和不断赶来欲杀他而后快的追兵,结果却是在睁眼的刹那,当那抹并不属于之前记忆的昏黄光亮入眼,那一秒霍城陡然呆愣,浑身的血液都似在一刹那凝结!
鼻息间隐隐萦绕的,是那年雨季,潮湿又阴冷的霉味。
耳边阵阵响起的,是窗外瓢泼大雨间,残暴的电闪雷鸣。
他独自一人,站在一间小小的一居室中央,四周环绕满屋凌乱的摆设,他抬眼,看清墙壁上斑驳的黑斑…
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惊痛牵动神经自脑海深处扬起的下一秒霍城骤然反应了过来,这里是老城居民楼的那间屋子,是五年前辛家姐妹遇难的地方,而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周身的痛楚从头皮往下经由脊椎经脉血液肌理通往身体四肢百骸,那疼痛如同电击流窜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击垮,让他一瞬间甚至像要失去支撑身体的全部力量;
下一秒霍城就听见了,就在他正前方,幽幽传来了一阵抽泣声,那里之前分明什么都没有,而此刻他微微垂下的余光里,却是已经现出了一个惨白的背影…
幻觉,一定还是幻觉。
他告诉自己。
却是根本不敢抬头。
他甚至无法朝着那个那个方向再望去一眼!
只是几秒的停顿之后他却还是做了,那一瞬耳边全是凌乱的呼吸声心跳声,他挣扎着,抬头朝着那抹哭泣的白影望了过去…
那是个穿着白裙长发披肩的姑娘。
消瘦的肩头,纤细赢弱的身量,她低着头,捂着脸,跪坐在前方冰凉的地板上,掩面哭得无比伤心。
她身前的地面上躺着另一个姑娘,短发,苍白,一双眼惊恐的瞪圆着,已经死了很多年。
而她,她其实也死了,很多年了…
此刻她却是在那里,背对着他,抽泣着,用着最教人心碎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小紫…
辛蓝,那是辛蓝…
那是前世最悲惨无助时候的,他的安安。
——
从暗处猛然发动攻击的怪物长着人类的四肢和身躯,只是更为巨大。
靠近的时候,安浔屏住呼吸回头,看清那怪物的五官,果然也是和人差不多,只是更大更丑!
怪物大约近四米高,并不是那种完全超出人类认知之外的奇幻模样,所以最开始它躲藏在铁塔后方的海石后,又是逆着风,安浔才没察觉出来。
此刻那怪物挥舞着大掌朝她一下扇过来,到不是躲避不开的攻击,却让安浔微微皱眉,她好不容易才爬了一半的路,这一下又要回到起点,想着安浔纵身一跃从铁塔上跳下,落地的时候灵巧滚动一圈毫发无伤,半掩在铁塔阴影下,抬头观察那只巨怪。
那巨怪体型虽大动作却是十分敏捷,看来智商不低,在安浔落地刹那它已经提前判断出她落地的位置,扬起拳头朝她砸了下来!
又是一股恶心的臭气,裹在海风中扑面而来,安浔皱着眉头跳开,抬头的时候晃眼看见巨怪后颈处的位置落着一片血红的影子,看上去倒像是背着一个小娃娃!
下一秒冰冷的空气中就传来一阵娃娃的尖笑声!
“哈哈哈,杀杀杀,进不去铁塔我好不爽,快点把这个人杀掉!”
小孩的声音裹在海风中送来,这一下教安浔听了个真切,随着指令落下那怪物像是上了发条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竟弯下腰变成四肢着地的姿态,野兽般朝着安浔猛冲而来!
嗷呜——!
怪物亮出白森森的牙齿,张口就朝着安浔咬来,那一幕画面感实在太强让安浔微愣一秒,下一秒她一个凌空跃起踩着怪物的鼻尖跳跃开去,才将将避开了那张满是唾沫和黏液的臭嘴!
安浔发觉自己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战斗,先不说对手到底强不强首先那视觉和嗅觉的冲击实在太大,这么丑这么臭的敌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可不想到时候沾上什么气味回去让霍城倒胃口!
这么想着的时候安浔凌空翻转一圈,落在铁塔后的海石上,足尖轻轻一点再往后一跃,安浔落在那片岩石区的最高点,同时看清了巨怪脖子上那个红色的影子。
那的确是个人,穿着红色衣服,身材矮小,估计还不到一米高。
只是安浔却完全不想把那个小红人称作什么小娃娃,因为她看着实在太丑了,比那巨怪还恶心,在她落地的时候她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来一眼,用着她镶嵌在一张白纸般的脸上乌黝黝的一对圆眼睛,那确定不是随便画上去的么,看着就像两颗毫无生气的黑豆豆,更无语的是那个小红人还在笑着,咧着一张猩红的嘴,看着要多奇葩有多奇葩!
下一秒那红红的小人先一步叫了起来!
“哈哈哈,杀杀杀,那个人居然也在笑,这个世上只有我能笑,快给我把她的头砍下来!”
话落她身下那只巨大的怪物已经挥舞着巨爪朝着安浔猛抓了上来!
小红人才是这场战斗真正的敌人,面具之后安浔眼中闪过淡漠的光。
她一向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敌人,明明就是虚张声势的货却把自己看得只有那么了不起,如果今晚来岛上杀人的都是这种货色那恐怕还真不用她来救老公,心里冷冷想着嘴角弯出冰凉笑意,下一秒安浔微微俯身借力猛然暴起,朝着怪物后颈的那红色小人急攻而去!
那一刹腥风四溢,安浔站在制高点而那怪物将将暴露出整个后颈,眼看那骑在它脖子上的小红人就到了攻击范围内,将被安浔一击毙命!
说时迟那时快,却是在安浔刚刚要触到那红色小人的下一秒,身后忽然扬起另一阵诡异腥风,一时天边那弯刚刚露头的明月都被突然跳出的巨大黑影挡住,安浔甚至还来不及回头,两只黝黑硕大的手掌突然凭空出现从她背后猛攻而来,像拍蚊子一样将她大半的身体一下扣在了双掌中央!
砰——!
极重的一声响,怪物在掌心合拢的瞬间落地,震的整个小岛都颤抖了三下!
嗷——!
怪物落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仰天长啸的时候,露出它后颈上端坐的白色小人,和他那张同样惨白如纸的哭泣表情!
“呜呜呜,杀杀杀,这个年头怎么这么多傻瓜,又死了,还没玩够就死了!”
白色小人“悲怆”的哭起来。
哭声中作为诱饵的红色小人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哈哈哈,就是啊,这个年头全是傻瓜,快快松手让我看看她被压碎的脑瓜!”
说着红色小人转过身,好奇就往怪物掌心凑,却是还没来得及靠太近,忽然那白色小人的怪物吼间发出一阵似悲似痛的吼叫;
还没待两人反应,那双又黑又丑额手掌突然以诡异的角度一点一点缓缓张了开来,借着月光红色小人一眼看清了被那张包裹在怪物手心里的血笑面具,它不仅没有碎看着还愈发的诡异慑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听见风声中传来很轻很冷的一声嗤笑!
笑声落下的下一秒安浔就从巨怪掌心窜了出来!
那怪物爆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拼命甩动手掌像是非常疼痛的模样,差点把身上白色的小人摔下来!
风中高高凌跃而起,面具后安浔冷冷嗤之以鼻,他们当真以为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她之前就听到多一哭一笑两个娃娃的声音,又怎么会天真的认为她的敌人只有一个?!
看来是装小孩装久了,一红一白两个又老又丑还自称娃娃的小怪连智商都蜕变成三岁幼童了,想着安浔冷笑而过,俯冲而下的时候扬起手里那根染血的人骨,凶狠毒辣的一下捅进了红色小人的怪物的左眼窝!
嗷——!
那只怪物同样爆发出惊天怒吼,捂着眼睛挣扎起来!
两只怪物同时失控的时候安浔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两个怪物的头皮上,被他们又粗又厚鬃毛一样的头发遮掩的地方,隐隐透出数根银色丝线来。
她落下之前伸手试探,发觉那丝线极细且极韧,触上的时候丝毫不觉柔软反而有一种被利刃划伤的尖锐感,可见那银丝质地不是一般武器可以轻易斩断的,它们贴覆在两头怪物的头皮上,另一头似乎牵在红白两个小人手中,十有八九是用来控制两头怪物的工具!
想着下一秒两头受伤的巨怪恼羞成怒,齐齐朝着安浔猛攻而来,一时吼叫伴随沉重脚步声,震得整座小岛不断摇晃,后方山丘上没抓稳的碎石也呼啦啦的滚落,安浔没有正面迎击,一直在避让,避让着怪物的攻击也避让着碎石,眼看着再后退下去就要掉下身后的悬崖!
一红一白两个小人稳稳坐在疯狂的巨怪身上,观察着安浔的表现。
这个面具怪人他们并不认识,十几年的杀手生涯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化名“喜丧娃娃”,他们姐弟二人在杀手排行榜上位列第二,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同位列第一的魑家零一交手过,当年是零一杀了原本占据名单首位的杀手登上了王座,多年来他们两姐弟一直不甘心,等着这次抢夺排位的时机已经很久了!
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把零一当成唯一的敌人。
却是从来没有想过今晚过来,还没待他们进入铁塔,随便遇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竟在一眨眼的功夫下伤了他们的怪物!
特别是红色喜娃,此刻内心更是愤怒难当,她的怪物被捅瞎了一只眼,以后就不能用了,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女人!
“抓住她,活捉她,她伤了我的伊凡娜,我要用她来做替代品,炼成新的坐骑!”
喜娃在她的巨怪头上声嘶力竭的喊!
另一头操控巨怪的丧娃得令,攻击得更加拼命,两头巨怪很快将安浔逼到了悬崖边上,下方就是陡峭崖壁惊涛巨浪,两个娃娃偷偷在暗处相视一眼,悄悄释放出身上的银丝来!
他们两个由于身形的原因只能操控怪物来与敌人对决,只是能常年位列杀手排行榜第二位,“喜丧娃娃”也绝对徒有虚名,他们两人最厉害的地方不是身下的怪物,而是两人利用银丝操纵怪物的能力!
同此刻铁塔里能窥探人心的“深海幽灵”一样,“喜丧娃娃”同样属于拥有特异功能的杀手。
他们所有的操纵力算是天赋异禀,那些银丝连通着他们两人的脑细胞,一旦控制住敌人,就能光凭自己的想法让敌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同于霍城一把军刀横扫天下的真功夫,“喜丧娃娃”和“深海幽灵”的能力放在普通生活中更像是系统bug。
只是这样的人实力往往不容小觑,只要被他们抓住了空子,任再强大的对手恐怕都会被他们迷惑控制,而对手越强大,一旦收服了,更将成为他们无人能及的武器!
这次“喜丧娃娃”就是带着带着夺取第一并控制世界顶尖杀手为他们卖命的欲望来的,此刻两人坐在巨怪背上,眼看着前方面具怪人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他们的合力攻击,两人癫狂的又唱起了那首诡异童谣!
“钉钉钉,铁钉入你骨!”
“丝丝丝,银丝牵你魂!”
“嘻嘻嘻,缠你血肉封你魂魄!”
“呜呜呜,教你永世成我奴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对面那海风中单薄的身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双重夹击,在丧娃操控怪物扬起双臂握成拳头朝着她狠狠砸去的时候,安浔身形一个不稳,翻身就从悬崖边掉了下去,彼时狂乱的海风中只听得喜娃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抓住了么?银丝已经牵出,快点把她拖上来!”
却是那一句疯狂笑声还没来得及停歇,突然身下山摇地动像是整座小岛都剧烈摇晃起来,姐弟两人心中大惊紧紧抓住银丝还以为是海底爆发了地动下一秒,突然他们两人身下的巨怪同时爆发出一阵悲鸣齐齐朝着前方跪去,猛然将没有防备的姐弟二人掀翻了下来!
咚——!
怪物跪地的声响再次惹得海岛天摇地动!
伴随耳边撕心裂肺的两声巨吼,喜丧娃娃惊惧回头,眼看着两头巨怪的身体像两座大山一样朝着他们砸落下来,两人惊恐万状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只听耳边传来无比诡异的声响,下一秒两个巨怪的身体竟是同时爆碎开来,恶臭无比的血肉飞溅,如同一场惊天血雨,将他们兜头浇灌!
喜娃惊呆了!
丧娃吓傻了!
丧娃一身白色衣服被怪物的臭烘烘的血肉浸透,已经完全变成了姐姐喜娃身上一样的红,他保持着伸手抵挡的姿势,身上甚至挂着一截黑乎乎的怪物大肠!
而喜娃的情况更是糟糕,她在巨怪压下的时候害怕的张口想要尖叫,结果恰恰在这时候怪物爆炸血肉横飞,腐臭的肉挂溅了她一脸一身,甚至塞满了她正欲惊声尖叫的小嘴!
两头怪物粉碎溅出的血肉不是盖的,铁塔之下整片悬崖都被鲜血泼洒。
天边的月亮又惊又惧的从云丝后透出一小抹月芽,那银光洒落的地方,可以隐隐看见血污的最深处,几十条银色的丝线从悬崖这一头,缓缓铺陈到悬崖那一头,从崖边悬挂而下,银丝的尽头正稳稳抓在一双银白如绽放莲瓣的金属巨爪上。
安浔等到最后一片碎肉从悬崖坠落,海风中令人作呕的臭气稍稍消散之后才缓缓沿着峭壁爬了上来。
自发觉银丝柔韧且能控制人体的秘密之后她就将计就计,利用攻击和避让之间翻越的空隙,将两个娃娃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释放的银丝抓在了手里,同时将两头巨怪笨拙的身体缠绕了进去。
最后那一下,她从悬崖坠落,掉落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拽紧了银丝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一坠!
安浔本就力气大得惊人加上下坠的力量,那连金属巨爪都切割不断的银丝自然一场轻松的切入了怪物庞大却是血肉之躯的身体内,将两头怪物切割尽碎,察觉到上方的力量松了之后她幽幽攀上峭壁,等待臭味散开之后才慢悠悠爬了回来。
入眼,崖边一地的血量相当惊人。
居高临下,安浔冷冷打量着跌坐在一地血污里完全吓傻了的喜丧娃娃。
从方才喜娃的话中她猜到几分,恐怕这两头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最初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被这两个娃娃操控之后利用药物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为他们所用。
牵引丝,操纵人,他们的做法除了更为恶心之外,到很像是人偶师。
人偶师的游戏其实的确挺好玩的,只要人偶不那么恶心那么臭,玩起来估计也会挺有意思?
嘴角上扬的时候,眸光淡淡落在手中银丝上,面具后方阴冷恶毒的姑娘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最冰凉的笑!
——
另一头,阴冷潮湿的小房间内,微微扭曲的时空里,那身穿白裙的瘦弱姑娘还趴伏在死去妹妹的身上,痛哭流涕。
她哭得太惨,声音都哑了,压抑的空间里,身后男人终于忍不住朝着那头缓缓迈出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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