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两人摔在了地上才大惊失色,连忙跟着冲了上去,一瞥眼看见旁边有一堆建筑废料,随手拿起一跟钢管,冲着老Z的脑门狠狠砸了下去。
然而已经晚了,射出几枚子弹只不过是分秒之中的事情,即使孟致安反应够迅速,宁予辰差不多快被打成筛子了。
这回,崩坏的世界终于没有再和宁予辰作对,老Z的最后一击终于瞄准了——孟致安情急之下抬手攥住了枪口,然而那枚子弹穿透他的手掌,击中了宁予辰的心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地感受死亡,可是弥留之际,宁予辰却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幻觉里。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忘记了,他依稀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片雪地上,周围冷得要命,寒气几乎要浸透到骨子里,然而他的手臂和脊背却是暖的,像是有什么人把自己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冥冥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心里的感觉有些安慰,又有些不舍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应该记得的啊......好像是,什么远?
现实与幻境奇异地融合,莫远和孟致安的脸模糊不清,耳边是不太和谐的二重唱,宁予辰的意识已经模糊,到底也没听清对方的问题,然而凭借着本能,他还是费力地回答了一句:“因、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个声音就像一句魔咒,挥之不去。明明已经脱离了险境,孟致安却觉得自己似乎也已经死去了一样,他耳鸣的厉害,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大听的懂人话,于是机械地握紧了面前医生的手臂,声音却已经透出了无法抑制的哽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东西被甩到了他的身上,孟致安愣愣地转头,泪眼模糊中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女子的声音却清晰的几乎尖锐了:“他说——宁予辰死了!为了给你挡枪子,当场就没气了,你听得懂了吗,孟少?”
于佳眼睛里同样含满了泪水,可她却倔强地不想让这眼泪流出来:“为你挡枪是他自愿的,我不怪你。可是孟致安,既然你现在这么难过,为什么予辰活着的时候,没有对他好一点呢?他明明……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
孟致安大脑一片空白,茫然而机械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于佳因为他这句话再次愤怒起来:“我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予辰喜欢你那么久你都不知道!以前姚家没败落的时候,你以为他一个大少爷是凭什么绕着圈的跟你献殷勤?你要是不信,再看看他那本日记!还有这个!”
孟致安看着于佳扔给他的两样东西,有一个是宁予辰的日记本,另一样却勾起了他已经有些模糊的回忆:“我的……钱包。”
于佳深吸一口气:“是,我记得有一次予辰无意中提起过,这是你扔掉的对吗?可你又知不知道,他早就悄悄捡了回来,一直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孟致安怔怔听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木然翻开之前于佳砸在他身上的日记本,刚看了两行就有点翻不下去了:“可是你们……”
于佳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忽然之间也有点心灰意懒——即使报复了孟致安又有什么用呢?宁予辰已经回不来了……
她退后几步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眼泪终于簌簌流了出来:“我怀的是你二哥的孩子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担着那么多的骂名和我结婚?吃软饭、养父刚刚去世就娶妻、抛弃前女友……人前人后那么多的人指责他,可是难道别人说了,你就一定要信吗?”
孟致安怔怔听着,于佳的声音逐渐模糊,周围的景物像潮水一样退却,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华灯初上的晚上,宁予辰冲着他笑的一脸玩世不恭:“怕我让你以身相许啊?”
然而当时,自己并没有理睬他。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却从来没有和平的相处过,也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最后一次正经八百地坐在同一张桌前的时候还在吵架,那是因为自己告诉了对方一个很不愉快的消息。
孟致安当时愤怒于他对于佳的宽容忍让,却从来没有想过,宁予辰竟然早就知道了一切,被蒙蔽的分明是自己才对。
许许多多的影像重合在一起,生命虽然消逝,记忆却无法磨灭。
其实爱一个人,真的很痛苦。
可是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想继续爱你。
直到宁予辰坐在了临时办公室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心脏处似乎还留存着隐隐的疼痛。
半晌,他喃喃道:“这就算完了?”
“是,虽然这个世界的偏差不小,但对于你来说,任务已经完成的很好。”
3022声音中带着欣慰:“在那种情况下,你已经尽全力扭转了剧情,孟致安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因为你的缘故,姚可薇也并未因此而受到太大的影响,而你也的确娶了于佳并在应该退场的地方死去……总体来说,除了感情线方面的偏差以外,其余的都还比较贴近,足够这个世界撑一阵子,等到下一个工作人员来继续修补了。”
孟致安的脸在宁予辰头脑中一闪而过,他按了按太阳穴:“我记得感情线很重要吧?孟致安和姚可薇整个都没发展过什么感情,这真的没问题吗?”
3022回答道:“虽说如此,孟致安的感情线却不完全是空白的,原剧情中宁予辰暗恋孟致安,直到最后你为了救他而死,这很符合人设,所以也不算完全失败。更重要的是姚可薇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贡献不大,所以这点失误还是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
宁予辰心里说不出的窝火,苦笑道:“这也可以?这不是欺骗人家的感情吗?什么乱七八糟的。”
黑色的“宿命”在穿越局里又有一个戏称叫做“圣母水”,指的是注射了它的人就会任劳任怨,没有异议,不过这个宁予辰的样子,可一点都跟圣母搭不上边,倒是别人遇见了他都会变成圣母。
3022犹豫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把这个疑问说出口,宁予辰已经深呼吸了几下,尽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道:“休息好了,走吧,去第二个世界。”
3022一愣道:“这么快?”
宁予辰点了点周围:“就这破地方,没吃的,没水,没床,你让我坐在这里喝风吃土吗?”
3022:“……我跟你说下情况,咱们就走。”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赵昆这种人探讨问题,顿了顿,又故作不在乎地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弄错了吧。我建议你想一点自己智商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会比较好。”
卫锦这个王八蛋,话不到三句就让人十分想扇他。出于对宁予辰的莫名同情,赵昆本来想捏着鼻子跟他交流几句,但发现实在是很有障碍,于是彻底放弃,怒道:“全世界就他妈你聪明,你聪明你怎么想不到他刚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东西?怎么想不到他偷偷摸摸拿你的杯子喝水......”
语音一停,赵昆终于觉得自己说秃噜嘴了。
都怪卫锦这孙子不好好说话!赵昆一边心虚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一边抛下三观受到冲击的卫锦,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卫锦没顾上追他,依旧站在原地回味着赵昆说的每一个字,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了。他浑浑噩噩,不知所措,心中却又在一片兵荒马乱当中,似乎隐隐生出一些不大明显的喜意来,这欣喜就像是早春时节还顶着残雪的小小幼苗,不显眼,却真实的存在着。
卫锦木然回过头来,依靠大脑中的自动导航辨认了前进的方向,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如果宁予辰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会觉得很无辜——他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念台词而已,谁又他娘的知道,道德沦丧的末世,居然还有这样的纯情物种!
幸好他目前还在幸福的无知着,正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专心致志地思考着应该怎样攻略卫然。
——一定要把握好度啊,可不能像上一次似的,明明只是想表明一下自己喜欢的态度,却一不小心把人给攻略到自己怀里了。卫然那样的......实在有些伺候不起。
卫锦在房间里面辗转反侧了很久,睡到半夜还起来喝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做了半宿光怪陆离的梦,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个时候晨曦未露,不过凌晨四点左右,大多数人还都没有起床,卫锦穿戴整齐之后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借此机会反思了一下自己小时候曾经对待宁予辰的态度,越想越是心虚。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块包装精美的心形巧克力,放进上衣口袋里,悄悄来到宁予辰的房间门口。
他是深思熟虑之后前来求和的,不想当擅闯他人房间的强盗,侧耳倾听了一会,觉得里面无声无息,宁予辰应该是还没有起,于是退后两步,站到对面的露台上等他。
早上的空气十分清新,这个基地之中是末世难得的一片净土,周围没有血腥和丧尸的腐臭,微风带来淡淡的草木芬芳。
卫锦按了按衣兜,没来由感到有点期待,唇角轻微地扬了扬。
正在这时,一处矮树的树叶微晃,卫锦低头看过去,就见到自己刚才还惦记着的人清清爽爽从下面的小路上走了过来,他身边是这两天被自己忘到脑后去的卫然。
他眼睁睁地看着宁予辰随手从身边折下一支开得正好的月季花,细心地把上面的小刺去掉,转手递给了卫然,笑着说了句什么,卫然脸上好像有些发红,但是却高兴地笑了起来,把花接了过去。
宁予辰的脸色温柔款款,一直凝视着对方,也跟着笑了。
卫锦:“......”
上扬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卫锦转身走了。
他下楼之后,准备出发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始集合,有几个人本来想打招呼,看见卫锦的脸色立刻作罢,直到沈措走过来拍了他一下:“小锦,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沉着脸,没睡好吗?”
卫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道:“沈哥,你说……”
沈措打起精神等了一会,卫锦却没下文了,眉头皱的紧紧的,仿佛遇上了天下第一难题。
沈措胆战心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不会是有谁得了什么绝症了吧?或者丧尸潮要来了?”
卫锦:“……不是。”
他鼓起勇气,木着脸飞快地道:“你说有一个人,他好像喜欢我,但是我又发现他在向另一个人献殷勤,这是什么意思?”
信息量太大,沈措听的晕头涨脑,实在有点不能把这样的问题和卫锦联系起来,检索了一下头脑信息库,也没发现他身边有能够对号入座的人,反应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那另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措的原意是想问卫锦那个人和他是不是有某些共同点,然而考虑到卫锦的脾气,也就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不料卫锦却没大听懂,思考了一下道:“就算是我的朋友吧。”
说卫然是自己的朋友没有问题吧?毕竟他心里没有真正的把对方当成哥哥过,卫锦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关系很近的那种。”
沈措秒懂:“那多半是吃醋了吧。”
卫锦:“……?”
沈措道:“你看,你说你那朋友跟你关系很好,那一定总是在一起相处对吧?”
卫锦思考了一下,点头。
还真是?难道是卫然?但也不对啊,要真是卫然的话,卫锦怎么会把他归类为一个不痛不痒的“朋友”,就算不是亲人也应该是暗恋对象吧?
沈措一边想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一边道:“既然如此,那个喜欢你的人按理说会很嫉妒你和你的朋友这种亲密的关系,他向你的朋友大献殷勤,说不定正是因为喜欢你,然后想离间你们两个呢!”
沈措分析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点阴谋论,无凭无据把人家分析的这样居心叵测,照卫锦的性格说不定会过去打那个人一顿,又有点后悔,连忙补救道:“其实这也是我瞎猜的。再说就算是真的,也是因为那个人太喜欢你了吧……”
话还没有说话,沈措就目瞪口呆地发现,卫锦的唇边竟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笑意,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这是……气疯了吧?
对于卫然这种内心纤细的......柔弱男子,取悦他就像对付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容易搞定。而且最让宁予辰满意的,就是他虽然看起来很享受自己的温柔对待,不过只要话里话外提一下自己不像卫锦那样,能够养活着一个人衣食无忧不成问题,就不用害怕卫然会真的看上他,实在是可喜可贺。
两个人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一个上午,甚至连卫锦是什么时候出发的都不知道,直到共进了午餐之后才各自回到房间。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了满屋,宁予辰笑了笑,回手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准备因为今天的顺利工作奖励自己一个无比奢华糜烂的下午——他要埋进被子里,一直蒙头大睡到第二天早上。
然而大概他这种“奢华”的方式有点寒酸,连老天眼都看不过眼了,于是只过了三四个小时派人将宁予辰从睡梦中吵醒,恩赐给他一个更加惊险刺激的夜晚。
“有人吗?有人吗?宁予辰,你怎么还在睡,我的天,你醒一醒!”
宁予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睡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无损他的俊美,反倒给这个人的面容增添了一种猝不及防的、真挚的柔软。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懒洋洋地看着自己上午刚刚建交的小伙伴卫然:“亲爱的,如果你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解释今天的粗暴行为,我就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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