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过来。”
“这个何远道,越老越糊涂不成!”永嘉帝气得大骂,“什么止血膏子,竟没有现成的,还得现熬?让他速速滚过来,你亲自去督着那些人煎药!”
“是是是……”孔全禄连滚带爬退出去了。
就在这时,王徽又一次睁开眼,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眼睛也发亮,看着有些诡异。
“表姐……表姐,”她咳了一声,语音竟清晰了许多,“陛下,臣妇、臣妇像是不成了,想……想跟表姐——说几句话……”
付贵妃缓缓摇头,流着泪捂住嘴。
竟像是回光返照了。
永嘉帝和穆皇后对视一眼,各自叹口气。
“也罢,朕就让他们先出去,”永嘉帝点点头,露出一点笑意,声音柔和了许多,“王氏,你有什么话,就慢慢交代贵妃罢……你放心,朕会善待定国公府,还有你娘家。”
王徽面露感激,轻声道:“谢主隆恩。”
一票闲杂人等就慢慢退了出去,只留了濮阳荑和于之荣、玉蕊三人伺候。
濮阳荑就贴在门边察看,见的确没人在近旁,也无人偷听,这才说道:“主子,可以了。”
付贵妃一时愣住,和玉蕊于之荣等人面面相觑。
只听咔啦一声响,紫纱槅扇轻轻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身量颀长高挑,面容俊美绝伦,却穿了女装,还梳了双鬟,一时有些雌雄莫辨。
正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白蕖。
“……什么人?!”付贵妃吓了一跳,向后退一步,面上力持镇定。
白蕖却不说话,只默默行了一礼,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王徽低笑一声,把胸口的剑拔了出来,动作敏捷地下了床,从怀里揪出一团血红的东西,弃于地上。
付贵妃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朝地上那东西看去。
——却是个破了一洞的……猪尿泡。
王徽已然一揖到地,腰身弯成九十度,广袖曳地,敛声道:“徽重罪在身,望表姐宽宏大量,原宥则个。而今区区性命,唯表姐一人可救耳。”
付贵妃一时怔住,呆立良久,忽然怒极反笑,脸上还带着泪,抬手指住王徽,身体微微颤抖。
“……王在渊!”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像要喷出火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姐息怒,且听我与你从头解释。”王徽知道她先前是真的担心自己,所以此刻生气自然也是真的,语气就格外诚恳,“时间无多,我长话短说,还请表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原来初九那日去找白蕖之前,王徽又抽空入宫见了付贵妃一次,也是用这次见面,定下了万寿节上所有大计的步调。
但却不能直接跟付贵妃和盘托出,毕竟这是要拿永嘉帝的性命做文章,事同谋逆,一旦事败,只怕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故而就算付贵妃再如何不喜老皇帝,只怕也不愿担上欺君、弑君的罪名。
……虽然跟万衍私通其实已经足够死上几回了,但那也不代表付贵妃愿意把自己的罪情继续加重。
于是王徽就遮遮掩掩、半真半假地跟付贵妃提了这么几个要求:
一,透露自己在定国公府的日子仍然不是特别好过,尤其是走水之后,苏氏就对她言语间多有怠慢,故而希望贵妃能帮帮忙,把自己引荐给陛下,若能得圣上金口玉言夸赞一番,恐怕比国师、皇后和贵妃都要管用一些。
二,四月份时孙敏做寿,请了长庆班去府里唱堂会,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前院给爷们演,女眷听到的戏比较少,一些好听的名段都没捞得着听,尤其是《千金记》里《别姬》这一出,是她一直想看的,却又担心万寿宴上自己人微言轻,恐怕轮不着点戏,故而想请付贵妃美言几句,点了这一折《别姬》来看。
三,知道贵妃近日口味清淡,不喜甜腻,但宫中那一味细点乳酥鲍螺,又是极难得的东西,等闲勋贵之家也不常吃到,她自从某次在庆熹宫吃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只盼万寿宴上若有机会,能求贵妃再赏一盘子这样的点心给她。
当时付贵妃还奇怪,“乳酥鲍螺?虽然难得,也不是什么特别金贵的东西,你若想吃,现下我就让人给你去小厨房做去,再带一些回家去吃个够便是,何必非得等到万寿节?”
王徽沉默半晌,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迟疑道:“表姐有所不知,我虽爱这点心,却也没馋到那个地步,还是想趁机在陛下面前卖个好。譬如你说爱吃,再赏了我,我又说几句俏皮话,推还回去,顶好能劝得陛下吃几个,如此一来,既能显出表姐娇憨天真,我也能得个好处,说说笑话拍拍马屁,更能哄得万岁高兴……”
“哦——原来如此啊,”付贵妃忍不住皱皱鼻子,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不过倒是难得见你想去讨好什么人呐,哪怕是陛下……你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瞒了我?凭你的手段,再加上我和国师在背后使劲,那小小的定国公府还拿不下?快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由头?”
……这女子,当真冰雪聪明。
不过王徽却暂时不能把真实目的告诉她,只想了想,做出诚恳的声气来,“既如此,我也不瞒表姐,苏氏虽对我还算不错,但我出阁已快两年,她至今仍牢牢把持着府里中馈,不肯给我沾手一分一毫……我总想着得再做点什么,添把火,教她心甘情愿让我主事才好。”
付贵妃恍然,点了点头,倒是信了七八分。
家务中馈,对于一府主母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乃是重要性仅次于子嗣的、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既如此,那我自会尽力帮你,”付贵妃点头,“若回头她还不松口,你便直接遣人回了我,我着人进府申斥她一番,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
王徽微笑,心头有一丝暖意,付明雪是个至情至性的性子,以前她对自己心有芥蒂,自是满腹恨意,如今误会冰释,又相交多时,当然很快就掏心挖肺了。
只是此次迫不得已,要暂时欺瞒她几天时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只能日后多多补偿她罢。
“可还有什么别的?”付贵妃又问。
王徽想了想,便嘱咐道:“无论如何,劝着陛下多吃几个乳酥鲍螺,我不好说,便由你去劝,只是你用了油腻的东西便犯恶心,就不要吃了。”
这句话说得就有点生硬,但王徽一时也想不到更自然的说法,就不再多做解释。
付贵妃听着也有点犯嘀咕,心说你要讨好陛下,又何必非得劝他吃什么点心?还非得是乳酥鲍螺不可?陛下的喜好她最清楚不过,也没听说他特别偏爱这个口味啊。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个表妹已是存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况且自年初庆成宴上见面起,王徽就在她心中树立了深沉、强悍、莫测高深的形象,故而……虽然她的这些要求有点古怪,但还都挺简单,倒是不难办到。
——也许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罢。
付贵妃这般想着,就点头答应了她,当晚又命人上了一盘乳酥鲍螺做宵夜,边吃边研究这点心到底有何奥妙,能令王徽这样上心。
结果自然就是积了食,越发厌恶这样甜腻的点心了。
第二日万寿宴上,有了付贵妃鼎力相助,自然一切都按照王徽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往前走。
首先自然就是《别姬》这一折戏,可以让白蕖有机会把掉过包的道具剑带进大殿。
再来就是吃点心。
白蕖出身苗疆,身边自然有无数毒物毒|药,可令人上瘾又能渐渐掏空人身子的慢性毒|药自也不少,便炮制了一味药性最狠也最绵长的,制成粉末,放在个小荷包里,王徽绑在了手腕上。
在宴上就刺破荷包,小心不令药粉洒出,端过点心之后,便用右手在盘上轻轻一掠,白色药粉洒下,混入鲍螺上的白色糖霜里,天|衣无缝,鬼神也瞧不出端倪。
只消让永嘉帝吃下一个,就成了。至于事后那些点心去向何处就不必太过操心,毕竟那又不是烈性毒|药,发作慢,上瘾也慢,等到老皇帝有了瘾头,估摸着离万寿节也早过去了十天半月,再想查这源头也是不可能了。
谁又能细细记清这些天永嘉帝都吃过些什么?便是写起居注的舍人,也从不会记这些东西。
端的神不知鬼不觉。
“……便是如此,令表姐无意中踏上贼船,徽心中万分过意不去,”王徽又道,“只是——表姐与万相……已是担下了风险,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你夫妇二人一辈子劳燕两居如隔参商,倒不如就此一搏,若来日事成,自可图个圆满,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付贵妃一直保持着手捂胸口的动作,木然立着,怔怔盯着她看。
过了好半晌,她才抖了抖,微微喘息起来,瞪着王徽,倒退一步,眼中浮现恐惧和不敢置信。
“……王徽,你到底是什么成算?”她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你一个女子,有什么本事,莫非竟想谋——”
就在此时,寝殿的大门却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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