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坑凹不平的夯土路面,将枯黄的落叶一把接一把抓起,戏谑似地抛向空中。听着这些早已干瘪的叶片回旋翻飞、彼此刮擦,苏然只觉得有一百个木匠同时在耳朵里面拉锯,震得他是如坐热锅。在如此寂静的夜晚,任何一点琐碎的声响,都会被感官成倍放大,最终变成成为难以忍受的惊雷。
对苏然来说,这是对身心同时的折磨。他有些怀念初秋时节,那时候,鸣蝉还没有全部凋零,爱热闹的蛐蛐们正在最喧闹的时候,这些虫子可以整晚整晚地刮擦硬翅,把单调的歌谣循环唱到旭日东升。只要有他们在,哪怕是阴森恐怖的乱葬岗,都能变成又吵又闹的堂会现场——
腿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吓得苏然心脏冲到嗓子眼,差点一个猛子蹦起来。几个月前被大蝼蛄捕食的恐怖经历,一下子翻上男孩心头,滚烫的热气涌出丹田,刹那间传遍苏然的四肢全身。完全不假思索地,苏然从腿袋里抽出双刃槊锋,这件兵器已经被他加上木柄改成了短剑,上面的人命纹这就要变成一百二十一……咦?
苏然的右手停在了半空,离沟沿只有半寸不到。他的心脏仍在通通直跳,但频率与声音都在明显变小,他的嗓子眼不再如鲠在喉,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极难压抑,差一点就要破口而出的大笑冲动。
/这还真是,真是个凶恶怪物……吓死我了,本来还以为妖邪挖洞挖到了地面,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个……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真要忍不住了~/
话虽如此,但苏然最后还是紧紧捂住嘴巴,硬是把笑声按了回去。他憋气憋的满脸通红,连太阳穴都在隐隐发痛,那副瞪眼皱眉的模样,把沟底趴着的那只“妖邪”着实吓得不轻。只见毛茸茸的小东西把自己蜷成一团,灰白肚皮紧紧贴住沟底的硬土,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死死盯住苏然,连眨都不敢眨上一下。
“吱——”小田鼠可怜兮兮地挤出一声叫唤,粉扑扑的小鼻头飞快蠕动,很明显是在向苏然请求饶命。但它得到的只有严厉一撇,以及毫无通融可能的噤声手势。蹲在野外,还真是啥活物都能遇见,苏然自嘲地笑笑,把短剑慢慢插回腿袋,很小心地既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反射月光。
他才懒得对田鼠动手,尽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只毛团拍成薄饼。欺负弱小,那是恶霸跟妖邪才会干的事情,苏金家的老大儿子、大先生的得意徒弟徒才不会干这龌龊事。况且,小东西今天晚上也是够倒霉了,它明显是想到路对面找食吃,结果因为脑子太笨,“出溜”一声就滑到了沟底。靠它那双小短腿,要是没人帮忙,弄不好就得困死在这里。
/算你运气好,碰上我这个大善人,/苏然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一边从腰包里掏出擦刀布,利落地在手上连缠三圈。/对,对,过来,过来~阿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你一命,怎么着也值一间窝棚吧……好,好,够聪明,知道不能咬人。那就额外送你些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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