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儿,你在怕什么?”
宋青手搭在红莲的肩膀上,红莲还是抑制不住微微发抖,宋青干脆把他拥进怀中,紧紧搂住他,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安慰,红莲这才渐渐镇定下来,眼中的诚惶诚恐减轻了不少。
“濂儿,你还记得咱们六七岁的时候,常玩娶亲的游戏吗?”
红莲讷讷地抬起头,没有回答。
宋青自顾自地说着:“那时候咱们有一个玩具木马,我就假装是新郎官,在马上贴着红喜喜,娶你回家。不过后来年纪稍长,你就嫌幼稚愚蠢,再也不玩了。”
宋青温和的语气如同暖泉,让红莲平复了不少。
“你看,今日和那时是不是很相似?这些灯笼是我挂的,红纸是我贴的,你今日就当成跟幼时游戏那般,—切交给我,好吗?我爱你,濂儿。”
这小半月来,宋青亲自贴上一张张楹联,挂上一块块红幔,布置新房,事事亲力亲为,不许下人插手。
见红莲沉默,宋青主动给他披上纱衣,把牵红交到他手中,宋青走在前头,回首见红莲依旧不动。
红莲抬手看了看绸缎,又摩拏了一下身上的纱衣,都是最好的料子,颜色鲜艳,这红色红得热烈又纯净,如同火焰一样灼得他皮肤刺痛。
“宋青,你……放我走吧。”
红莲离宋青不过咫尺之遥,手中还有红绸牵引,在红莲眼中却是遥遥无边。
“为什么?”宋青困惑。
“你是镇北大将军,我是见了妓子都要低头让道的相公,我们不般配。”红莲尽量稳住语气,“我配不上你。”
宋青激动地说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就算不般配,也是我配不上你!濂儿,你天纵之资,比得过世上任何人!你不记得了么?那时候谁对你不是赞誉有加,我自小就愚笨平庸,能娶你是我该万幸才对!”
红莲眼前恍惚了一下,恍若隔世。
“濂儿早就死了,满门抄斩那一日,世上就再也没有濂儿此人。”
红莲恋恋不舍地抚摸手中的红绸,笑了笑,然后便松开了手。
宋青焦急地冲到红莲面前,一把揽住他。
“你就是濂儿,就算名字再改,你也是濂儿!”
红莲挣脱了他的怀抱,冷静地问道:“那我问你,你要娶的,是天之骄子濂儿,还是我这个低贱的相
公?”
宋青迷惑问道:“都是你,有何分别?”
“如果我以前不是濂儿,就只是秦淮楼的小馆,你会喜欢我?像你口中说的那般爱我?”
宋青一时被问住了,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红莲轻笑,解下身上的红纱,交还给了宋青。
“看吧,其实你爱的不是红莲,我一直缠着你,想方设法和你做那种事,你其实并不喜欢,甚至还很嫌恶,因为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寡廉鲜耻的相公,你难道自己都没有发觉,你一直叫我濂儿,是因为,你连红莲二字都羞于启齿。”
宋青脑子一片混乱,他被红莲说得糊涂了。
“不对,不对!都是你,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宋青追问道。
红莲低眸片刻,才说道:“人自然是会变的,你我早已殊途。说起来是我不该,在王府之时就不该再故意接近你。你若实在分不清,就当濂儿几年前死了好了。”
红莲昂起头,看了看被布置得红彤彤的将军府,想起余家获罪那一日,宋老爷带着圣旨抄家,满门就地处死,连审问都不曾,然后余家被一把火烧得烈焰腾飞,也是这般红彤彤的。
整个余府,只逃出来红莲一个,他辗转逃亡,却被人牙子抓住卖去了秦淮楼。
被卖去秦淮楼的女孩小子中,只有他逃跑了五次,每一次都被捉回来,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可他姿色出众,秦淮楼的人舍不得杀他。
最后一次逃跑,秦淮楼的人没有再打他。
对付如他一般烈性子不老实的新人,秦淮楼通常有一种叫“开?苞”的手段,只需一次,要么死,要么从此老实了。
他没有死,也认命了。
他下?体淌着血,把半个身子染红了,他觉得这辈子大概和红有缘,就绐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从此只穿红衣。
披着红衣,他便像有了保护色,行事放浪肆无忌惮,“红”像是绐他打上的烙印,他一辈子挣不脱也洗不净。
可当宋青穿红戴赤地骑马迎娶他,娇艳如火,他却恐惧起来。
这红色,不该是为他这样的人而准备的。
他多呆一刻,都是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