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走,赶巧,可以早一点回来。”
素月此时忽然想起柳春帆等人,尚在酒楼,所以忙说道:“师父咱们先回去跟帆哥他们说声再走吧!要不,等会他们会着急的呢?”
老人此时忽打趣道:“小姑娘家,跟心上人一刻儿都离不得哪,婆婆妈妈干么,等会我自会通知他们就是。”
素月被师父说得怪不好意思,不禁脸面飞霞,娇笑道:“嗯,哪有好跟徒弟开玩笑的师父?师父再说,素儿就要”
“要哭是吧!别哭!等会让你得到了宝剑,保证你笑就是了,走吧!”
说着,二人同时走出小镇,直向山边方面走去。沿途因行人众多,故不便眩世骇俗,施尽上乘轻功。
惟走出十里多路后,行人稀少,而且业已进入山区,山势纵横,峻岭绵亘,奇峰耸翠。
山连山,山奔山,一山比一山高,一峰比一峰险,好在姑娘与老人一身武功,顾不得崎岖难行。
约到晌午时分;无名老人嘱姑娘在高岭荫蔽处等待,自己却如一溜轻烟似的,仍往来路,如飞而去。
菇娘不知身处何地,更不知师父何故离去,只好呆坐在峰岭等待。
岭侧传来轰隆阵阵的水声,如雷霆乍惊,放眼望去,竟是匹练也似的挂着一条,一泻数十丈的挂峰大瀑布,远望却似块垂直的幕帘。
峰下,环绕一片不甚大的盆地,谷底林深草茂,葱笼翠色,景物十分清幽。
山角间,绿杨深处,翠竹荫里,一角红墙微露,后面竟是一片崇楼峻阁。
素月因久等无名老人不至,芳心甚急,暗忖道:“奇怪!师父把我带来此地,他去什么地方,那么久还不来呢?那边不知是何处?想不到深山穷谷之地会有这好的建筑物?是谁居住的呢?”
眼见得日影西移,时间已经不早,无名老人依然并无影踪。
直把素月急得无法可想,欲待离此,但恐失去取剑机会,欲待不走,又不知他是否会来?
而且来时,根本未经由正式的路,一路翻山越岭,走的尽是羊肠小道,茂草中的蜿蜒樵径。故即使想回去,也是无路可找。
自己一个孤身少女,从未单身涉险,而且此地究系何处,亦不知道,自己该怎办?
一股凄凉滋味,袭上心头,不禁使她有些寒意。
夜色幕帘,已经垂下,夕阳余晖,在天边韵彩云卜也慢慢暗淡,变成灰黑了。
素月此时的心境,也慢慢由开朗,而变成失望,甚至害怕。
来时的满腔兴奋、希望,至此都变成了现实里,孤单、恐惧的最好讽刺。
星星出现了,上弦月升到高空。
在她心念萦回转瞬之间,陡然一阵啸声,由岭上空奔来,来势如星丸泻地,快速已极。
素月心中骤喜,刚亮出身形,开口想叫:“师父!”
但话还没出口,定睛一看,暗叫:“不好!”仍将身形荫蔽,原来这人正是昨夜所遇的“鬼魔”万家琪的二徒“毒樵”张大雄。
这里怎会有强贼出现?莫非莫非是贼巢?
那真糟了,没想到师父会这样作弄自己,带自己偷东西偷到贼巢里来了。真糟,谁教自己贪心呢?事先也没有问清楚是什么地方?
啸声已转到山角下端,她这才放下心来。
但心忖:
“反正业已身陷绝境,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在外面闯了一年,大小魔头也遇过不少,像这样畏首畏尾算什么?况且师父既带自己来涉险,必有用意,恁师父两口酒就能逼退强敌,要怕了他,那实在太丢脸啦!”
想到这里,豪气倍增,拾掇停当,一展身形,扑到山岭,借月光向前看去。
一片崇楼峻图,灯光通明,映得天空中,白蒙蒙的一片。
灯光下人影幢幢,若有重要事。
素月正在回念,蓦见山脚下,似人灰影一幌,素月先尚以为野兔之类,但一想,那灰影体积甚大,再聚精会神看时,却又未再发现,心想:“何不下去探个究竟?”
心念一动,即飞身下山,纤影一掠,似星丸飞坠,飘然已下山脚。
方伫立察看眼前形势,耳边隐隐似有人声,即由刚才灰影幌动处发出,素月疑心顿起。
随即循声前往,俾察究竟。
到得发声之处,才知山脚下有条小溪,水流潺潺,宽不过二丈,两岸绿草如茵,对岸便是一片浓林。
素月停身岸边荫处,见溪水澄澈如镜,微风过处,溪中水月,荡漾晶莹。
四野是一片岑寂。
素月见人影皆杳,还以为适才所见灰影,系溪中水月反射出之光影。
蓦然,对岸林中,灰影一闪,像只巨大无朋的灰鹤,穿林而入,虽是惊鸿一瞥,已看清分明是个男人身影。
那人身形快极,乍眼一看,似身法很熟,她不假思索,纤腰乍闪,身如彩蝶掠波,早到了对岸。
当她在岸上觑林,虽觉浓密异常,但入林以后,反显得稀落,从那透枝的月光下搜视,哪还有人迹?只有那调皮的山风,在树梢悄语,不惯寂寞的夏虫,在草丛间鸣唱。
素月因见这人两次现身,均倏忽不见,心中不免怀疑,这人是谁呢?莫非是“鬼魔”的人故意诱我涉险不成?
要不,难道师父来了?
想到师父,胆子更壮,忖道:“一定是他故意来试我的胆量,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有你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想念及此,竟穿林而出。
到得林边,见距崇岭峻阁约半里之程,刚才在山上看,因俯瞰下面,且有灯光明亮,故恍若眼前。
在这平地一看,便尚有一段路程,由林边前去,是一斤平畴,并无隐身之处。
素月心虽不惧,却也不敢大意,身形一矮,沿着草丛矮树前扑。
到得切近,距楼阁尚有十余丈处,眼前又是一湾流水,却是用人工开掘的护庄濠,绕屋环拖过去。
水流甚缓,浪平如镜。
素月且不过溪,纵身上了身边一棵大树,这树虽未与楼平齐,但总比地上看得真切,见那楼阁,建筑得十分精巧。
再看对岸,绿草繁花,空中一片浓郁香味,花圃藤罗中,亭台巍然,幽篁翠树间,楼阁高耸。
奇怪的是,偌大的庄园,竟无庄墙建筑。
楼阁有灯之处,隐见幢幢人影,往来不绝,屋处,反静悄悄的并无人迹。
素月此时毫不犹豫,纤腰乍射,轻如落叶过溪。
脚方着地,即伏身猛窜,先藉近处花丛,隐住身子,听无入声,始分花拂叶,向里扑去。
素月身入花丛,更觉花香袭人,露滴花妍,紫姹嫣红,恍如置身花海。
经月光一照,更是缤纷灿烂。
素月此时哪有对月赏花的闲情,绕花钻绿,仅十多丈远,三转二转,即已到房屋切近。
微微长身看去,停身之处的花丛后面,现出一个小凉亭。
素月心中好生狐疑,这魔宫地区,岂能这般无防?怎恁地静寂,谅必这静寂中隐藏着杀机,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凤目一挑,心说:“好呀!这里虽是龙潭虎穴,今夜我也得闯它一闯,要是要是我能闹他个天翻地覆,今后在帆哥和二位姊姊面前,也不至被他们耻笑了。”
正在想着,蓦见前面藤萝架后,亮起一盏灯光,素月慌忙一伏脚,隐入花丛中,并伏身贴地一听,果然听到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似乎不止一人,渐行渐近,忙屏息静待。
不大工夫,脚声已近,从花丛前面绕过。
一面走着,一面谈着,-个尚带童音的男声笑道:“冬香姊姊,难得你们从百花谷来此,听说你们那祖师功夫很了不得是吧?”
另一个少女的口音,娇笑如同银铃之声答道:“当然哪!举世武林,能胜得我祖师‘九天魔女’的人,哼!恐怕还没有呢?”
素月见说,百花谷的妖女,百花仙子怎也跟这里的贼人打成一片呢?而且什么“九天魔女”既是百花仙子的师父,其功力之强,自不难想像。这老妖女既来,一定是为了“仙窟”
之宝,而来找帆哥的。
想到这里,不禁内心生出一丝寒意。
只听男音又笑道:“当然啦!要不是你祖师功力高强,我们祖师‘鬼魔’也不至会特地去邀请来金鸡洞了?而且要不是你们祖师爷及时赶到,今天来的老酒鬼,真会把我们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呢?”
少女笑道:“你可知道我们祖师为何今天来?”
那少男笑答道:“嘿!你倒来考起我来了?咱们打个赌好了,如果我知道了怎么办?”
被称冬香的少女嗲声嗲气的说道:“瞧你这小鬼头,人小心不小,你的鬼脑筋动的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二人说到这里,干脆就停身在素月附近的花荫下,详谈起来。
素月从花枝缝隙间看时,见一个曾经见过的冬香丫头她亭亭玉立,娇艳照人,一双剪水双眸,媚态横溢,长得像水葱儿似的少女。
另一个,是眉清目秀的毛头小伙子,此时满脸淫笑道:“冬香姊,说真的,你看来长得美极啦!我真我真,好姊姊”
冬香媚眼瞅着,举起玉葱也似的右手,轻点在它的额骨,左袖轻掩樱唇娇笑道:“瞧你这小鬼,你想什么?吞吞吐吐的干吗?”
那少年羞得满脸通红,更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道:“你师祖来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那支即将出土的‘鸣凤仙剑’?你看是吧?”
素月一听到将有仙剑出土,兴趣更来了,忙聚精会神的倾听着。
果听冬香笑道:“算你这小鬼聪明,但我再考你一下,为什么咱们祖师父特地要从西域跑来此地?你能知道吗?”
那小伙子故作神秘的笑道:“那算什么稀罕,咱祖师最疼我,我还是上个月偷偷听到的,说这剑是你祖师爷所练的‘天魔大法’的克星,所以非得到它,她老人家才能放心,是吧!”
冬香听了,不由神色现出紧张之态说道:“这事你怎会知道呢?而且随便乱说,万一被人家听了去,那还得了?”
那小伙子笑道:“你放心吧,莫说我们碧落宫五十多年来,除了你们师父最近才来过以外,没有人敢来此地,即是恶鹰岭金鸡洞附近二十里方圆,谁敢进来一步?而且今天凑巧,来了一个远方朋友,所以现在大家都在里面忙着呢?要不,我怎敢约你到这儿谈心哪,好姊姊,我要”
说着,顿时嘻皮笑脸的样子,素月看得不禁有些刺目,羞得脸上飞霞起来。
冬香这时,也正在半推半就之际,素月因知道百花仙子的四艳婢,皆有迷香之类的东西,故不敢轻易去惹她们。
但又讨厌眼中看到,以及耳朵听到这副下流相,同时更不敢打草惊蛇,故轻轻蹑足绕过花丛,藉花径旁花荫隐身,走到花径尽头,前面正是一座敞厅,厅中正隐隐有谈笑之声传来。
素月伏身翘望,厅前白石阶上,珠灯通明,八个年轻男女,执壶捧盘,一旁侍候。
正中两张绣案金椅,坐的一位是昨夜曾看到,那形如僵尸的老鬼魔。
另一个是花信年华的少妇,一袭紫罗裹身,袖纱轻换,头上发髻,珠花满插,珠光与灯光,相映成趣,晶壁争辉。
下横坐的是二个奇丑男子,即是“鬼魔”的徒弟,勾漏毒鹰与毒樵,另一个红脸奇矮的男子,还有一个娇艳媚人的少女。
“九天魔女”下首坐的是,百花仙子,其四艳婢的红梅、青莲、秋月,侍候在侧。
无名老人则仍嬉笑自若眯着一双醉眼笑道:“昔日大名鼎鼎的风流仙姑苏美凤,想不到五十年后竟成了‘九天魔女’。到西域去镀了金,六十年以前是如此娇媚,六十年后更显得年轻漂亮了。”
九天魔女斜乜双媚眼娇笑道:“周立信,你是有点不服气吗?大概你那套‘醉八仙拳’,跟‘乾坤八剑’,火候炼得差不多了吧?是否想教我见识见识?”
那“鬼魔”万家琪,原本对无名老人尚有些顾忌,但此刻来了帮手,胆子就壮了,随即凶光暴露,狰狞的笑道:“嘿嘿!仙姑,虽有讨教之心,恐怕人家未必赏脸呢?”
无名老人明知二人皆在用话讽刺艳,但仍能若无其事般,借笑掩怒,同时他胸有成竹,知道恁武功,二人未必能胜自己。
可是,老妖女要使出邪魔鬼道的“天魔大法”来,自己如无“鸣凤仙剑”在手,没有制胜把握,故只有拖延时间再说。
想到这里,复装疯卖傻的笑道:
“我老头儿那点微末之技,怎能登大雅之堂,况且我终日与杜康为伍,竹林七贤为友,那还有心于练功?刚巧饿了几天的酒,一阵风把这儿的酒香,送到我的鼻子,想不到竟与故人相会,这顿酒咱们不醉不散就是,来!咱们先饮五百杯。”
无名老人醉容可掬的样子,看在二魔眼里,相对的用眼光交换神色。
意思是在问对方:“这醉鬼难道不知仙剑之事?恐怕真的不知道。”
“鬼魔”这才神色稍敛狞笑道:“算你醉鬼幸运,要不是仙姑驾到,凭你,还不够资格吃到我藏已六十年的百花醇呢?”
无名老人就桌上酒壶,自顾斟了满满一杯,一口而净,再用舌头舐嘴唇,装着滑稽相,向九天魔女深深一礼笑道:
“仙姑!别怪咱喝醉了说醉话哪,咱两个可算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咱们来自东海,你由西域来,真用道一句话,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呢?哈哈!想不到我周立信临老还交上桃花运?”
九天魔女不怒不羞,反而仰着粉颈媚笑不已,这媚笑虽然甜美,似丝乐铮琮,凤鸣龙啸,却听得素月心中一阵震荡,芳心好像要冲腔欲出,而且身摇体动,似要飘空飞起。
素月万没想到仅这一笑,即有这般震慑浮荡之力,忙凝神敛气,将身心稳着。
九天魔女笑罢,复做出娇媚之态,乜斜媚眼音如珠落玉盘,一字一句说道:
“酒鬼自不量力,几十年后,依然油腔滑调,本仙姑面首三千中,哪需要你这样的糟老头?想是骨头痒,讨打是吧!”
无名老人右手放下酒杯,依然一脸醉容,左手摸摸光秃的濯濯童山笑道:“啊!我倒忘记了,仙姑原来是鸡大王,恁我这几根老骨头怎能入围呢?哈哈别看我人老心不老,也可以保证是原封货呢?”
九天魔女被酒侠掀翻牌底,依然面不改色,反娇嗔薄怒道:
“周立信,你说话客气些哪!什么叫本仙姑为鸡大王呢?”
无名老人未语先笑道:
“仙姑专吃童子鸡,岂不就是吃鸡的大王?”
鬼魔万家琪坐在一边,见自己的老相好尽跟酒侠乱扯,心里满是不乐,面色一沉喝道:
“你这酒鬼,讲话客气点哪,要知道这是咱的碧落宫,不是你酒鬼的破庙哪!”
无名老人益发大笑道:
“呀!说来你还想吃干醋不成?要不是因为仙姑驾临,碧落宫请还请不到我老人家来呢?
那有什么值得希罕的?”
鬼魔听在耳朵里,怪不舒服的,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酒鬼,你再胡说八遭,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哪!要请你滚蛋!”
无名老人知道时机未到,不愿事态弄僵,故仍然嬉笑着说:
“你我都是百来岁的人了,别火气旺好吧?还跟我口没遮拦的酒鬼一般见识干么?”
九天魔女也深知酒侠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反正他酷爱杯中物,只要他不干涉取剑之事,早些用话稳住他再讲,又何必要跟他弄得二败俱伤呢?
九天魔女想到这里,遂马上向鬼魔丢了个媚眼,笑着道:
“家琪,怎么啦,难道你也喝多了酒了?怎么那多的酒话呢?”
鬼魔见九天魔女叫了他声名字,半边的身子都麻了,顿把怒火全抛。
一众人重新举杯痛饮起来。
虽然每个人心中各自怀着鬼胎,但在表面上,他们真亲热得如逢旧交一般,笑语频闻。
在无名老人,是算定这支仙剑的出土方位,固然准确,而且时辰上,也较鬼魔等预定的午时下三刻为早半个时辰。
故胸有成竹,想牵绊着这群魔头,方便素月去取剑的行动。
至于鬼魔,原本没想到这怪东西会来,他苦守在这恶鹰岭,金鸡洞的最初,并没想到这里埋有一支上古名叫“鸣凤”仙剑的。
这支仙剑,相传是“九天玄女”所铸,取材自女娲氏炼石补天的铁晶,以地气的离火铸成。
此剑为宇宙神剑之始祖,故除能吹毛断金,避邪除恶外,更有一种专破邪法的妙用。
那百花仙子自因受长山尸魔之蛊惑,东下相会群雄于“仙窟”在孤庙里擒走柳春帆,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柳春帆让人家救走,自己惨淡经营的百花谷、百花宫,也被来人破去。
当然心有未甘,故率众西迁,投奔长山尸魔,谁知,长山尸魔所发动的苗乱中心地,骷髅山、白骨洞的魔穴,竟于一夜之间,被“玉面神龙”柳春帆等人所破。
幸赖长山尸魔的二徒“笑面勾魂”及“昊天姹女”二人的狡计,以野苗的人海,来掩护她们脱逃,始兔于难。
除长山尸魔一家,仍回滇西,哀牢山,阴芒洞魔宫外。
飞天夜叉崔公朴,与其三徒,滇中三恶的“跳山虎”周桂龙、“双头蛟”申屠胥、“赤发鬼”愈横雷四人,因素与尸魔合不来,所以分道遁往边陲,以期后日报仇雪恨。
至于百花仙子一行二十三人,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迳奔西域大漠之地,往投乃师“九天魔女”苏美凤求救。
这“九天魔女”苏美凤,原名“风流仙姑”在五六十年前,以淫凶著称,此人不但好淫,擅采补之术,而且生性嗜杀。
故除甘心充作其面首,而鞠躬尽瘁,以致至死不悟者外。
死在她手里的青年男女,不知其数。
故曾引起武林公愤,由六派中少林派上二代的灵空上人,暨“酒侠”周立信、“仙窟怪侠”等人,合力将其歼除。
谁知她命不该绝,而且机智异常,在事先即,在其“乐仙宫”里,预先找好了替身,自己乖机逃出性命以后,自知罪恶深重,为武林所不容。
故只得孤身遁往穷乡西域。
并因祸得福,与西域当时喇嘛的唯一高手,人称“红衣魔君”结合。
“风流仙姑”原本采补有术,驻颜常青,斯时虽已五十有余,但视之仍如花信少艾,是以仗着花容玉貌,迷惑了这西域的魔君。
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当然很快就搭得如胶似漆。
而这出身喇嘛的魔君,除了一身功力超凡以外,而且精通迷魂移魄邪法。
是以“风流仙姑”施出狐媚手段,把个素来杀人不霎眼的一代魔君,迷得如醉如痴,不惜将一身绝技,暨迷魂移魄的邪法,也传授了她。
本来“风流仙姑”因惧中原武林追捕于她,故一入西域,即化名为“九天魔女”及待邪法炼成,就想回中原去复仇。
但已时隔十年,二绝失踪,即酒侠与怪侠亦不知所向。
少林高僧“灵空上人”也已仙去,仇人已死,故干脆就在西域定居下来。
及后,复心如蛇蝎,因魔君床上功力,固然很好,而且对其不薄,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但最毒妇人心,尤以这毫无人性的魔女更甚,她一向荒诞惯了,十多年来所受的束缚,乃一时权宜之策而已。现在大敌已去,当然这靠山也没有保留的必要下,故用尽奸计,将魔君毒死,而与这以毒著称的“鬼魔”万家琪,拉上交情。
并获知“鬼魔”所居土地,藏有一柄上古仙剑,此剑每隔三十年出土一次。
此剑得之不但可以增进本身功力,而且如落入别人之手,将成为她所练的邪法“天魔大法”的克星,故誓必得之而后甘心。
因而她常对“鬼魔”垂青,不时来探看此剑出土之期。
谁知天道恢恢,上一次出土之时,仙剑通灵,逾时未出,及待她们失望离去之时,仙剑仅昙花一现,出土即隐。
魔女与鬼魔一伙,还只道是自己计算不确所致,故败兴而回。
这次,又是隔了三十年,算定今日午时出土,故九天魔女,不惜自遥远的西域赶来此间取剑。
关于百花仙子等人,因狼狈而赴西域,拜见乃师后,将所受“玉面神龙”柳春帆所逼之事,详情向魔女哭诉经过。
九天魔女生平只收此徒,情感胜如骨肉,闻言当然大怒,但她兀自不信,在百花仙子口中说出的柳春帆,是那么神俊,如同神仙临凡。而且功力高得出奇,竟使乃徒闻影而遁。
同时闻知仙窟宝藏,富可敌国,而且仙窟里的奇珍异宝,得之可望长生不老,更怦然心动,故乘车来之便,将百花仙子等携来。
一方面想擒住柳春帆,她自信风靡武林一世纪,就不信世上有此坐怀不乱的鲁男子。
另方面倘能夺得仙窟,财宝无足奇,但能长生不老之诱惑,实在太大。
人,谁不畏死?尤其是红粉佳人,雄心万丈的人物,当年龄快到日暮之时。
因而她决心首先取得“凤鸣仙剑”次找“玉面神龙”然后可以独吞仙窟。如此,岂不人财两得,何乐不为!
时正巳时,素月姑娘独探魔穴,看到碧落宫中的师父与群魔后,她心意机巧,心知师父此举必定是牵绊群魔,好方便自己下手。
但这魔宫附近,屋舍比栉,不下午百间,同时方圆不下数亩之地,自己莫说道路不熟,就是熟悉道路,一时间也未必找到它!
她正在沉思,傍徨无主之际,蓦然抬头,厅后一片波光耀眼,好像是一个小湖泊。
而且月影波光中,稳见一座黑黝黝的水阁。
她也是福至心灵,心念一转忖道:
“管他,是福是祸,总要比在此守株徒兔强得多,何不到那边去看看再讲。”
想念及此,偷眼向大厅看去,见师父正与群魔举杯劝酒,心想良机不可失。
遂身影一缩,藉风摇竹影之时,脚踩“九九回风步”形式淡烟,幌跟落到一株花荫之下,遂鹭起鹤伏,迳向水阁扑去。
此时,素月因知身在魔宫,随时都可能有生命的危险,生死固不足惜,假如误了大事,为武林遗下无穷之恨,自己就成为罪魁祸首了。
因而,格外小心,不敢长身高窜,只得耐心循着花丛树影,直往湖边奔去。
每移一次身形,必藉着花枝树干之隙缝,向四下窥看,有无敌踪。
但奇怪的是,四野依然是寂静的一片,万籁无声。
一颗大星,在西方陨落了,它在碧蓝如水的长空,划下一道灿亮的银弧,随起随逝。
和风轻扑着她业已紧张酡红的双颊。
银样的清浑,透过花树,在她的身上像是印了无数的纹。
异样死寂的空气,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愈是这么静素月的心,愈感到紧张。
转眼已到湖岸,岸边白玉为栏,矮松密植。
大概是因这湖岸的矮松,常经人工修剪,不让它向上伸长之故,虬枝低垂,或向外横窜,浓荫更甚,松下正好容纳隐身。
素月迅如小兔,隐入松枝之下,秀眼向湖看去。
只见由湖岸到湖心,有顶长长小石桥,横架水面,石桥上也是毫无人迹。
此时,她雄心陡壮,遂沿着松荫,向桥头痴驰而去。
素月伏在桥头,藉石栏蔽身,放跟看去,仍无又影,但她出身武林世家,而且在外闯荡有年,经验颇为老到,眉头一皱,计从心来。
顿时,一伏腰,斜窜桥下,将身子蹦伸桥底,用蝎子功,手脚并用,迳由此桥底,直向湖中心的水阁攀去。
这桥全长不过十丈,待接近水阁之时,素月方始看出,刚才在岸边所见的水阁,仅是圆环似的圆形回廊而已。
中间有座水榭,尚与回廊相距有数丈水面。
这回廊有二丈多宽,而且门窗俱全,同时刚想斜身上窜时,猛闻上面桥口,有人声道:
“老许,每次的苦差使,都轮到我们,师父他们在大厅上有几个骚妞儿陪着饮酒作乐,咱们可在这里守苦。”
又听到另-个人声答道:“老谭你想找死吗?当心让师父和祖师听到,就糟了。”
最先讲话的人闻言以后,半响不敢开口,等会才讪讪的问道:“真的老许,听说这东西今晚就要出土了,是真的吧?”
被称为老许的人答道:“那还错得了?要不,祖师爷他老人家的朋友,怎会全都赶来。”
“啊!那就好了!从此以后,咱们省得成天守着这鬼地方了。”
“哼!谁叫你命苦?你还想闲得了?这儿工作完了,就没有其他工作吗?”
先讲话的老谭,本来满腔兴奋,至此,不禁冷了半截道:“最低限度总要比较舒服些吧!”“哼!这仅是你的空想!”
素月躲在桥底下,已知道了藏剑的地方,心中大喜,但苦于有人守着,虽明知这些人不过是二三流角色,自己很容易解决他们。
但此地离大厅很近,万一打草惊蛇,自已就会弄巧成拙了。
眉头一皱,顿将身形,斜刺里仰攀出去,竟未发出声息。
攀着一根廊柱,将身子停在斜撑木柱之上,看了看水阁的形势。
见二个黑衣劲装的汉子,正无聊地在距自己身前不远的阁口谈着。
素月将预先准备的石块,玉于一抖,震腕向水中打出,只听水中发出一阵轰隆巨响。
顿惊得一个小贼拔刀而起,那个子较高的嚷道:
“老许,大概有敌人来了吗?要不水里怎会发生声音?”
那个子较小的一贼子,好整以暇的笑道:
“老谭,你今天怎么搞的,老是神不守舍,莫非又有什么妞儿迷住了你不成,连水里的鱼也怕起来了,真不怕让人家笑掉了大牙。”
素月石子打出,趁二人混乱,而眼光注视水中之时,陡拔起身形,人如飞燕掠波,数丈远近,竟一掠而过,幌眼即翻上水阁栏杆。
这时,停下来,躲在暗处,不禁抿嘴暗暗发笑。
她掠过水面,身法轻巧已极,纤腕一抓栏杆,飘身隐入榭壁角落,干净俐落,比飞花还轻,故并未让守卫的人发现。
这也是鬼魔平素自视过高,故派了这二个饭桶的部下来守这非常重要的地方。
素月也是艺高人胆大,进了水阁后,正与贼人相背而行,毫无顾虑。
阁中有一室,二扇黑门虚掩着,素月一百因要不时回顾后面,以防后面小贼发现,一面举脚踩下,谁知脚下竟是空的。
她来及提防之下,陡然心惊“啊!”的一声,身子向前一仰,如流星陨落似的,翻了下去。
幸而她叫的声音不大,故未被二个小贼发觉。
当她翻落时,神智尚清,半空里猛然一个巧燕翻云,将坠下的身子扶正,而后使个千斤坠,直坠坑底,幸尚未受伤。
然此刻四周,业已黑暗无光,恁感觉,知道此地四周都是丛草,素月恐怕有蛇虫盘据,故慌忙站起身来,向前摸索而进。
似是进入一个石洞,初觉无光,行约百十步,始透过一丝微弱的光线来。
洞顶倒挂的钟乳,似珠、似碗、如剑、如矛,各具形态。
旋入一更小的石洞,远远隐约传来水声潺潺,两旁石徇林立,犬牙交错,高矮不齐,横卧在丛草里。最后已到洞底,仍是石壁如墙。素月此时业已身居绝地,知道如从前面走去,必遭敌人发觉,恁自已这一点功力,要想硬闯出去,无异是以卵击石,徒然送了自己小命而已。
前进,则是天然绝洞,而且此洞虽长,别无足蔽身形之处。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素月心情也起伏不已。
人在绝望之际,各种感触,皆会纷至沓来。
她想起在家时父母的疼爱,和心上人柳春帆飞以及表姊李霞青、亲姊姊青娥,相互间的亲爱。
自己不该一念之贪,不告而别离她们,她们现在真不知如何怀念自己呢!
而且自己因自小娇莽惯了,与帆哥他们在一起时,常常闹些小别扭,皆蒙她们屈意顺从自己的意思,尤其一年来的岁月中,各式甜、酸、苦、辣的滋味,都成了目前最宝贵的回忆。
而今,不明不白的落身于此,不管是被恶魔杀死,或者是活活饿死,反正都是活不到明天了。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伤心地独自落泪。
一个人坐在洞中悲泣了一阵,在生死已经绝望之时,反而渐渐安静起来。
在静思中,不由自忖道:
“啊!我真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找找看,说不定能发现奇迹呢?”
心中恁地一想,果然返身向洞外走去。
在黑暗中呆久了,跟中瞳孔自然放大,况且她也是练过内功的人,故丈余以内,竟能看得十分清楚。
见洞内干燥异常,两壁尽是用铁器挖掘过的痕迹,这一发现,心中喜不自胜。
原来此洞本是桐底隧道:“既用人工掘成,那么一方面的所谓‘仙剑’,一定存在,而且说不定会另有出路也来可知。
她如此一想,心念更坚。
顺着洞路向前走去,地上尽是丛草碎石,她无聊中,随便用脚乱踢,猛然,听得“当”
的一响,脚下踢出的石子,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似的。
素月一时好奇,拨开丛草看去,地上竟有发光的东西。她用手指在那光处轻轻一拭。
陡然光华四射,灿烂晶莹,顿时洞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素月心骤喜,想去捡起珠来,谁知此珠竟是生根在地上一样,丝毫不动。
素月知道必有缘故,遂将附近蔓生的草,尽数拔去,始露出长形连鞘宝剑一柄。
那来那颗明珠竟是镶嵌在上,所以难怪取不下来,素月生于武林之家,知道这柄剑必定非常名贵,否则,决不会有奇珠镶柄。
心中一喜,便想将剑拔出,那知用尽全身之力,仍然未能将剑拔出,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此失望而沉思之时,双手抱剑细看,见此剑约有三尺多长,剑鞘乃用赤金吞口的奇兽之皮制成,故能经久不锈不腐。
剑鞘上的花纹宛然,特别美观而令人喜受的,就是剑鞘的二面,各用金丝绣成凤凰一对。
剑柄蠃把,除嵌有巨大明珠一颗以外,并系古玉一块,上刻有细如蝇头的古体“鸣凤”二字。
素月这才知道这柄即是“九天魔女”处心积虑,誓欲必得的那柄“仙剑”
她此时心中虽非常高兴,但因仍不知开启之法,故甚为懊恼。
蓦然,心意一动,暗忖:
“此剑既名‘鸣风’,难道开启之法,与此凤凰有关不成?”
想念及此,用手在剑鞘的凤凰头上一握,说也奇怪,顿时一阵轻啸,声如凤鸣九霄,再试着按剑柄一拔,一片青虹耀眼,长剑业已应手而出。
剑一现鞘,凤呜之所立此。顿时青紫二色,交相辉映,把这石洞映得闪光如电,更奇特者,此剑的剑光青虹,更伸缩不定。
而且略一轻震,剑虹竟飞出数尺。
素月此时情绪之兴奋,可想可知了。
蓦然,远远传来隐隐脚步之声,素月不禁大惊。忙将长剑入鞘,并由怀中取出绢巾,将剑柄裹住,将珠光敛去。
脚步声愈近了,素月心里更莫明紧张起来,她自知来的必是魔宫中人,自己的功力有限,仙剑虽然幸落己手,能否在魔头手下安全渡过,尚无此信心。
万一被魔头抢去,自己不是一场空欢喜吗?想到这里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绪,使她紧张得混身冷汗直冒,而且不由双手紧抱仙剑,暗暗的说道:
“不!这剑是我的,任他是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抢去,必要时,我将与此剑共存亡!”
想到这里,本能的将身子往洞测紧靠,左手紧握住凤凰剑的头颈,右手按住剑柄。
脚步声更近了,而且还清晰的闻到有人争辩之声。
“奇怪,刚才还看到这里面,有很亮的光辉,怎么到这里就看不到了呢?”
那人的口音,可能是刚才守在桥口的老许。老谭马上接着讲道:
“是啊!我也看到了,真奇怪,刚才师父还派人传下话来,说这仙剑还有三刻时辰再出土,要咱们小心守住桥口,不教任何人进来呢?”
老许说道:
“咱们先在桥口听到有奇异的呜叫之声,据说这就是仙剑出土的先兆,进洞后,又看到很亮的光华,为何一霎那就不见了呢?”
老谭一面同老许不停的摸索而来,一面答道:
“别管他,咱们先看看再讲,如果我们能捡到此剑,献给祖师爷,那一定是奇功一件。”
此时的素月,因听不到鬼魔与魔女,心中放宽,暗想:
“真是天帮忙,这二个贼子如在上面守着,自己纵然出去杀了他们,也难免惊动老魔,天幸这二贼自己跑来引地送死,莫说我现在有此剑在手,即无此剑,要杀死此二人,也不需费吹灰之力。”
这时,她雄心立增,待二人走到切近之时,一阵凤鸣声响,一片灿亮辉光,如电闪出。
二贼陡然之间,只觉光华耀目,直扑面前,连哼都未哼一声,早就身首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