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黑半边白……”后面的话我都不记得了,当时我和凤姐对看一眼各自打了个激灵。
导致我有好几个月都要求姥姥关窗户睡觉,并且半夜醒了或者睡不着也根本不敢睁眼。为了保险起见,我把自己的头都蒙在被子里。东北的被子,全是自己家做的,扛得住零下三十几度严寒的。
大夏天的我窝在里面,不到一分钟就浑身都湿透了。
可是我不能出来,因为我笃信外面有一个半边黑头发半边白头发的女人。恐惧和缺氧让我呼吸急促,可我还是把被子捂得死死的。恍惚间觉得有种外力在和我拉扯,更是拼上了全身的力气。
一瞬间各种胡思乱想——不行!坚决不见她!干嘛来找我?姥姥睡前没关窗户吗?我要叫吗?把大家都叫醒,大家都看不到她怎么办?我第一句话说什么?放过我吧?头发真好看?用什么洗发水?
哗——被子被扯开了!“啊——”我的啊字音还没发到三分之一就闭嘴了,不是半边黑半边白,是全白,是我姥姥。
她责怪道:“你干啥呢?捂一身汗呢?那能不感冒吗?”姥姥不会温柔,不会像电视里那样,把孩子抱过来摸摸头摸摸脸说“没事没事了,不要怕,是个噩梦”。可我还是很开心,至少没看见别的。
说到这件事,我忽地记起童年里最幸福的一个夜晚。
那次是在家里,我好像做了噩梦,醒来父母都在沉睡。我一头的汗,梦境里狰狞的面孔挥之不去,我胆怯的紧张的推行了母亲,我说:“妈,我害怕。”
说完我就后悔了,跟鬼之类并不会对我造成实际威胁的恐惧感相比较,我更害怕易怒的母亲。
她少有的、罕见的,几乎是我记忆里唯一一次温柔的睡眼惺忪的问我:“咋的了?做恶梦了?过来过来,妈搂着你。”
我在涔涔的汗迹中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离母亲近一些。她用一只胳膊搂着我,绝对清醒的我瞪大了眼睛很快听到了她的鼾声。是,她没有清醒。
她的强悍在休眠,只有生命本质的温柔,打马走过我噩梦未醒的夜。
后来有很多很多次捂着被子,很多很多次噩梦中惊醒,大多数都是一个人,用理智安抚自己不安的心脏和紊乱的神经。
清醒后,发现自己独自一人,那种凄凉感袭来的时候很容易冲淡可怕的噩梦。然后会失眠,会不由得做各种推论和思考。
我想,人无畏,在最开始的层次,都是源于无知。如果没看过鬼片,没听过鬼故事,就觉得‘鬼’只是一个汉字。类似于‘氮’‘磷’‘钾’,代表了你不熟悉不了解不沾边也看不见的某种物质。
就像兰姨说,她小时候不知道害怕什么鬼神,和小伙伴跑到坟地里,把手伸到一个拳头大的洞口里去,从野坟里薅出一把头发来,还不以为意。
一旦你了解了,这些东西就会成为一个文件,自动存档到你的大脑里。我记得张国荣的《异度空间》也有这样的分析。我始终都不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对鬼神之说颇为敬畏。
这种想法带来了恐惧感,这不是坏事。因为我企图在任何荒谬的事件中理出脉络,找出逻辑来。
对于鬼神出现在我面前的逻辑就是——人家来找你干嘛?你不会什么占卜超度一类,来找你只能是你做错了事。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恐怖的打扰,我的方法就是尽量不做错事。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如此,他还来了,我只好说:“你认错人了”或者“这件事是这样的……你说我这样做有错吗?”
以我“道理天后”的性格和碎碎念的毛病,尤其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要时刻,不说到他魂飞魄散我……我就白想这么多了。
在各种天马行空的念想中,我在不明显的长大。小学三年级了,我开始学英语了。
我们的英语老师是初中文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教了我们ABCDEFGHIJ十个字母之后,去教体育课了。他突然换了科目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因为教到J的时候发和G一样的音。
我说:“老师,怎么会两个字母都读一样的呢?”
他翻了翻面前不能给他任何帮助的课本也失去了自信心,羞涩的说:“等一下吧!”跑出去十分钟,回来说:“咱们学校没有老师能解答这个问题,咱们先放这吧,有答案告诉你们。下课!”
然后,我们的小学时光里再也没有了英语课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