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家是同村的,两个人在婚后一个月才开始说话。后来,他们生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再后来,兰姨不知怎么学会了看病,反正从我记事起,她就是十里八乡的名人了。
据她自己说她中过邪,太阳一落山,会不穿衣服往外跑,一跃便能跃过两米高的铁门。然后,盘腿入定在大道上,任几个东北大汉也抬不动她。
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太阳升起。孩子们会告诉她发生的事,然后她嚎啕大哭一场。天黑后又会再度冲出家门入定去。
三个月后,不知从哪找来个半仙儿把她治好了。半仙儿说‘机缘已到’,便分文不取把自己的手艺传授给了她,还帮她请了一个蛇仙保家。
一切妥当,他飘然而去了。临走前特意叮嘱:“这手艺糊口可以,挣大钱是不行的。如果心不摆正了,你很快就会失去这能力了。”
兰姨笃信,所以这些年,尽管她声名鹊起,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家境并没有因此改变。我琢磨着——也许,有些牛逼技能只赋予给不予索求的人吧?
事实上,她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每次看病回来都带给大家一个生动有趣、恐怖搞笑的故事。(不要觉得我扯,是真的,就像《僵尸先生》那种电影一样,真的可以有种东西是又恐怖又搞笑的。)
我童年里很享受这个过程。每次她诊病归来,到姥姥家报道的那天,我一定会拿个小凳子早早准备好听故事。一壶热茶,一笸箩旱烟,兰姨把鞋一拖,43号的脚露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兰姨的病人千奇百怪,我听她讲了近十年的故事,没有一个重复过。咋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可是稍一打听,竟然都能印证十之八九。
她这个人说话虽然夸张,但情节还是基于事实描述的。
比如,村西头有一户高家,开了一家类似于乡村爱情里面大脚超市那样的商店。老高家原本供奉着黄仙儿(就是黄鼠狼)作为保家仙,秋天收完地之后垛了一垛柴禾。
在柴禾垛的两头分别住着黄仙儿一家六口和黑狗一家六口。母狗生完四个小狗之后可能得了产后抑郁,莫名其妙的把母黄仙儿咬死了。
男主人立刻中邪,整天坐在炕上啼哭,说些“我现在是又当爹又当妈啊”“我保你们家这些年你们咋就不知道感恩呢?”等等的胡话。
他媳妇没招了,请了兰姨过去。兰姨先是宽慰了黄爸爸,又让高家媳妇准备贡品外加赔礼道歉。
兰姨悄声叮嘱:“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自己别瞎加词儿啊!”高家媳妇点头应着,被黄爸爸附身的她老公此时倒是不闹了,坐在炕上绷着脸听着。
前面几句都好好的,大概就是说些感谢您多年的庇佑之类的话,接下来该忏悔这次事件了。
兰姨:“哀能伤身,我们先请仙家节哀。”
高家媳妇:“哀能伤身,我们先请仙家节哀。”
兰姨:“是我们一时大意破坏了仙家的家庭。”
高家媳妇:“是我们一时大意破坏了仙家的家庭……可是,说到底也不能怪我们,那狗干的坏事我们也管不住啊?”
兰姨吸了口气,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高家媳妇,抬眼一看——她老公翻身就从窗户跳到街上,嚎啕大哭。只得加倍赔礼,一番周折总算平息。
我一直很好奇的是,兰姨怎么会说那么文绉绉的话?完全超出了我对她的认知。要知道,每当别人问起兰姨的学历时,她总会开玩笑说:“我上学的那天是星期天。”
对,她一天书也没读过。我没问过她,我猜想大概她和我获取词汇的途径相同——电视吧?不管怎么说,没过两天,男主人就恢复正常了。只是好些天没怎么吃饭又那个着法,人瘦了些。
不过,家里的狗,全部在一夜之间暴病死了。
我是个容易入戏的虔诚听众,慢慢的听兰姨讲得多了,幼小的心灵开始害怕起来。有一次,她去给同村的一个女孩看病。那女孩恰好认识我和凤姐,头一天我们还在一块玩,当天晚上她就病了。
兰姨说:“她家半夜睡觉没有关窗,鬼就进来了,吓着了孩子。”然后她做了法事,一切又恢复如常。
我和凤姐出于好奇还去找那个女孩求证,那女孩说:“我半夜醒来就看见床头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头发是半边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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