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一大片。他有点恼,难得拾掇得整齐些,这下又邋遢了。他特意早到
了半小时,在风里吹吹,以为这样有利于平复心情,却越等越紧张。
终于等到白美仙女一样飘过来,他才觉出自己的悲壮,他真是不知前路,飞蛾扑火啊。
白美说 :“不用堂吃,秋天街景好,边喝边逛逛也不错。”吐司就到外卖窗口点单。地板滑,出门的时候,他一个踉跄,两
杯奶茶脱手。吐司不顾自己要跌跤,就去抓奶茶,结果自然是人仰马翻。白美忍不住大笑。
吐司臊红一张大脸,爬起来重新买。白美蹲下身,捡起奶茶说 :“包
装没破,重新去要两根吸管就好了。”
上大学后,吐司就再没个正经书包。平时上课,课本往自行车网兜里一丢 ;出门买东西,随便抓把票子往裤兜里一塞。今天他是特意穿了条口袋少的休闲西裤,征用了阿白白的皮夹来赴约会的。可他嫌钱包鼓鼓囊囊地放在裤子口袋里碍事,见白美背着个小包,就提出把皮夹放白美包里。
这让白美有点小小的意外,看来赤罗不是随口说说的,吐司确实是个实诚的人。
“那我的包岂不是会变得很重?本该男士照顾女士的,你这样,
我成了你的苦力了。”
吐司二话不说,抓过白美的小包来挎在自己的肩上。胖胖的身躯
背个女士坤包,白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包太小了。你看你硬把皮夹塞进去,拉链都快脱线了。下次
我换个大包出门,你要再放个手机,哪怕一瓶水、一把伞都没问题了。”
吐司觉得很有道理,何必等下次呢?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于是回学校的时候,白美手里就多了一个购物袋,里面是吐司刚给她买的标价一千多的新包。她穿着跟高才五厘米的坡跟鞋,垂下眼
皮看吐司头顶的两个旋,轻轻叹了口气 :矮胖矮胖的,叫我怎么对他喜欢得起来呢?
白美消失了挺长一段时间。手机关机,QQ、MSN 不上线,BBS
站内信也不收。吐司去英语楼堵了她几次,她大概在楼上早就看见了,就故意躲开,从紧急通道走了。
赤罗说,有个晚上他在学校南门的烧烤摊上瞅到过白美,她跟个开货车的男人在一起吃肉串,眼泪汪汪的,不知道两人有什么事儿还是给孜然粉、辣椒粉呛的。
阿白白说,本来以为白美这种拜金女是最冷酷无情的,不料也有感性瞬间,真让人好奇那小子是什么来头。不过这样对吐司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你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随便给人上标签。买包是我自愿给她
买的,也没说买个包她就得做我女朋友。”吐司有点激动地说,“从杨
孜她们寝室丢东西了开始,你们就变着法儿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左一
个拜金女右一个拜金女,请问证据找到了吗?”
这下轮到阿白白吃瘪了。
待吐司再次心灰意冷时,白美又现身了。
赤罗关照吐司千万不能再上当受骗,一定逼她到死角,把她的底细摸清楚。
可是和他们预料的都不同,白美根本就没打算避讳这段时间的消失。她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有段旧感情要整理,现在整理完了,来找吐司签恋爱合同。
人家是有备而来的,吐司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叫亲友团声援也不成了,稀里糊涂就给签了。
白美说 :“你放心,其实我的态度是很认真的,也最讲道理。我不会无故折磨你,有了合同,今后遇到事情照章办事会少许多麻烦。”吐司想说“我哪里会嫌你麻烦?每天求你麻烦我还来不及”,但他也想酷一点,于是说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对大家都是个约束。
你是个有头脑的、真实的女孩子。”
白美主动拥抱了吐司 :“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真的喜欢上你呢。”
吐司的心突突的,热血上头,为了庆祝这个时刻,他邀白美去逛街。
“合同这就开始生效了?”
“合同上没写得那么细,算附加条款吧。”
买了衣服、买了鞋,白美还另外向他要了六百块。她说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给我买,我就想向你借点钱,有急用。”
吐司说 :“一码归一码,这点钱够不够?你可千万不能转身把鞋子给退了,我做梦都想给女孩子亲手买双高跟鞋。”
白美知道这个人一定没谈过恋爱,甚至都没动过念头去看看追女孩子的攻略。谈恋爱送鞋子是大忌,那不是要把对方送走的意思吗?为着心头的一声叹息,她从包里掏出被周斐嫌弃的“老船长”,拈了一根嘬起来,又递过去让吐司抽。
吐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摆摆手。在他眼里,抽烟是阿白白这样写不出诗的苦闷诗人的专利。这是他头一回现场见女人抽烟,他小时候以为只有坏女孩才这么干,长大了淡定点了,但也没觉得会跟抽烟的女孩儿有什么交集……原来烟还可以是巧克力甜香味儿的。阿白白说得没错,他见识的女孩子的确太少了,但是白美这个女孩子呢,认识了她一个就像认识了很多个一样。
五
在阿白白看来,吐司这协议签订得简直是“丧权辱国”!
吐司倒很淡定 :“原先不是你常吐槽什么样的女孩本质都一样物质的吗?为什么人家白美主动把本质亮出来给人看了,你们就受不了?”阿白白说 :“那也要给男人起码的面子!谈恋爱不能丁是丁卯是
卯的,更不能*裸地说爱情是用面包换来的吧?简直恬不知耻。”
吐司嘟囔着 :“其实白美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要保证她有
求必应呗,这事儿即使不签协议,不也是一个男朋友应该做的吗?
“既然如此,下周你生日,让她以女朋友的身份来和大家聚聚吧。”
吐司的生日一向是和哥儿几个一起过的。自从杨孜成了阿白白的女朋友之后,他们就跟连体婴儿似的,不请她会跟阿白白连朋友也没得做。可是杨孜适不适合跟白美坐到一起呢?“铁娘子”会不会不留情面地让白美难堪?
他有点忐忑地给白美打电话。白美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了。他又暗示了会有哥们儿的女朋友,也是她们外语学院的。白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没问题”。
聚餐那天,除白美外,其他四人先到了。
杨孜第一个不乐意 :“什么大人物那么忙?”又把矛头指向赤罗,
“你都出的什么馊主意?我周末偷偷去机房把监控录像看了一整天,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进进出出的全是人腿,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
赤罗说 :“肯定是你装的角度不对,拜托注意调整高度,有的放
矢些好不好啊,主席?那最近你们还丢过东西没有?”
“没有。”从语气里听不出杨孜对坏事停止了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看了吐司一眼 :“知道这件事的人里面是不是出了奸细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白美婷婷袅袅地来了,她修饰得体,没给吐司跌份,也没走铺张的庸俗化路线。
吐司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白美,他说 :“你坐我对面,和杨孜坐,女生和女生坐自在些。”
白美不顾众目睽睽,自自然然地说 :“不,我想和你坐。”对白美心存芥蒂的一众人没敢随便起哄,只做出战栗状,以示嘲
笑。吐司先脸红了,他殷勤地为白美拉开座椅。白美坐下时,向杨孜一笑,主动举起面前吐司的红酒杯 :“我迟到了,自罚三杯!”
杨孜瞧不上她拿红酒当马尿喝的土老冒气,撇撇嘴。白美举起第四杯 :“我先干为敬!”第五杯 :“女士优先啊女士优先!”
赤罗不知道她的路数,只得惊叹 :“吐司嫂,好酒量!”被杨孜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小美,今天吐司生日,你怎么脖子上光光的?上回你不是给我
们看过一个蒂凡尼的新链子吗?怎么不戴了?”杨孜挑眉问。
“自己的东西,想戴戴,不想戴就不戴呗。怎么了?”白美挑眉。
阿白白最了解杨孜,听出她话里挑衅的味儿来了,就在桌子底下
拽她袖子,却被她一把挥开 :“没啥,就是原以为你签个合同是为了
升级换蒂凡尼的,没想到反而变低调了,挺不像你的。”
“杨孜,今儿是我生日,好好吃饭!”吐司瓮声瓮气地说。谁都
听得出来他有点生气了。
“我的话什么意思各人心里明白。你……”
白美吃了口意面,挥手打断她 :“失陪,接个电话。”
她说了两句“伤残”“咨询费”什么的,后来脸色起异,起身就
要走。
吐司拦她 :“怎么说走就走?谁的电话?谁伤残了?”
“没工夫解释了,我有急事。生日快乐。”她想了想,在吐司胖脸
颊上亲了一口,“这是没陪你吃完生日饭的补偿。我有契约精神吧?”
说完,她就出店了。
吐司完全被一连串的状况击晕了,众人这一餐饭也食之无味了。
阿白白对杨孜说 :“你下回收敛点脾气,注意场合,今天过分了。
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我过分?”杨孜拔高了声音吼,“我过分还是你过分?周柏佰,
你摸着良心说一说,在促成吐司和白美好的这件事上,你有没有私心?
你是不是也鬼迷心窍了?什么‘浩渺烟波投出的光彩’,什么‘弯曲
卷发倾泻而下’,看看你最近的酸诗!我是丹凤眼直发,她白美才是
死鱼眼卷头发呢!你没救了!你和吐司都没救了!就算我有一百样比
不上她,我都要比她爱惜自己。醒醒吧你们。”
一杯红酒从头淋下,阿白白狼狈得睁不开眼。他抹了把脸,杨孜生日宴之后,白美又问吐司要过两回钱,一回是两千,一回是问吐司能拿出多少。吐司说卡里有这学期的生活费五千,白美在短信里勉勉强强地说“那就这样吧”。
吐司乖乖地按照她给的校园卡号码,从 ATM 机上汇过去。读大学那么久了,这下终于轮到他靠接济度日了。
“亏你还是会计系的,最会算了。这种不平等条约是能随便签的
吗?”阿白白说。
“白美也是签了约的人,她怎么拿了钱可以不尽女朋友的本分,
脸也不露一个了?既然如此,你何必那么老实有求必应啊?”赤罗说,
“这样的便宜事,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我打滚求你别爱白美了,爱
我成不成?”赤罗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一万只花大姐围绕着吐司的天灵盖嗡嗡作
响。他们不说还好,说了吐司还真有点心烦 :白美不知道遇上了什么
难关?要钱会要得那么急。以他们现在的交情,他合不合适追问她呢?
如果那样白美会不会不高兴,以为他很计较钱呢?
其实论出身,吐司也不是天生高贵的富三代。他爸是农业户口后来转的城镇,他小时候还跟爷爷在老家种过地呢。只是他家没钱的时候,所有人家都没钱,等一切都向钱看了,他爸又凑巧当上包工头发了财、致了富,有了自己的建筑公司。总之一句话,他没挨过被钱逼得穷途末路的苦,但他也天生对生活不讲究,顿顿吃方便面都可以,当然有点肉菜更好 ;春夏秋冬四季衣服,他妈想到了给他添两件,没想到就一年一年穿下去。上大学后,学费、生活费也是这样,家里看着给,他一次也没因为用光了额外伸手要过。他并非刻意勤俭,就是觉得追求那些没意思。不知道钱怎么花掉的人,都是不知道钱怎么来的,而他知道,所以就更觉得没意思。但他也尊重别人的享乐,对朋友都是一个掏心掏肺有求必应。
吐司打了几下 Dota,静不下心来,又低头扒拉几口泡面,食之无味。他暗暗给自己打气,第一次给白美打电话。通了,挂断 ;再拨,再通,再挂断。
他不傻,非常清楚以白美的条件,怎么会真心看上自己这个没才没貌的胖子呢?但从他为之心跳开始,他第一次理直气壮地觉得有钱也是爱情的竞争优势之一,至少可以和有才有貌平起平坐吧?另外,吐司对白美的慷慨,还有另一方面的隐情 :他希望因为有了自己这样一个男朋友,女生们关于白美“手脚不干净”的猜测可以偃旗息鼓。只可惜老天也太舍不得放他去走一回桃花运了,该他可以仗着自己有钱的时候,又让他没钱了。难道他就该从现在开始和教导员搞好关系,申请领贫困助学金了?
那次生日宴过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会来事的白美和忍气吞声的吐司身上,谁也没在意那对著名的老情侣之间的微妙变化。
阿白白冷静了一晚上后,还是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基本法,给杨孜打了求饶电话。杨孜当然不依不饶,不肯轻易说一句软话,还说阿白白的道歉不真诚,不是发自内心的。
挂了电话,阿白白自言自语,要发自内心我还给你道歉啊?他原来是对白美略有耳闻,而且这种耳闻还多半是来自杨孜的主观描述,所以负面的印象比较多。但一桌坐下,近距离接触几分钟后,他感慨地想,难怪啊,没比较不知道,一比较就明了,差距就是这样出来的。如果说这两位女士都有女王范儿,那杨孜的颐指气使都是让大家惯出来的,没多大事儿谁都不愿意跟她计较,渐渐她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白美呢,遗世独立,有股子酷劲儿,仿佛你要违拗了她,就有点儿还不如她这个女流之辈的意思,不配跟她坐在一块儿。
虽然做不出什么深刻的检查,阿白白的道歉电话还是坚持每天早中晚打三个,态度要放在那儿嘛。搁在过去,只要一点小龃龉,没个一周以上,杨孜的气是不会消的。这回他的罪可大了,还在自己兄弟们面前驳了她面子呢,所以他也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可第三天上午,杨孜的口气突然软和了,她说 :“那次确实是我的错比较大,没证据的事儿胡说,不是逼自己变得无理取闹吗?”她一下子这么通
情达理了,倒让阿白白吓了一跳。芥阳师范的 BBS 上有一个新 ID 上传了一个视频,题为“猜猜这
是谁”,一天的点击数超过千余次。
赤罗看了十秒就面色骤变,跟阿白白和吐司说 :“出大事了。”那视频画质极低,像是摄像头掩在书本、布头一类的东西后面偷
拍的。画面下方三分之一都有东西挡着,镜头一直向两张宿舍的高低床固定着。视频播放到第八秒时,有个穿正红色套头衫的人出现在镜头里,那人身形窄窄的,无疑是个女生。她俯身在靠窗的下铺捣鼓了一会儿,好像找到要找的东西,又蹬着长书桌往上铺去,这时镜头只能拍到她的鞋跟。又一会儿,她下来去翻靠门的那张下铺……四分多钟后,她的手部出现在镜头里,她的指甲上涂着粉红色指甲油,还镶着银边。那双手翻了会儿书桌抽屉,手的主人终于坐下来,她潦草地数了数钱。观众们可以看到她脸的下半部,这是有关被偷拍者最确凿的身份信息了。
如果这段视频来自校内的宿舍,找出作案者并不难。事实上,底下的跟帖直指白美的就有不少,英语系、师范生、模特队……保安处只要锁定目标把证据一落实就知道了。
吐司就这么愣神站在赤罗身后,一言不发,他只要认鞋跟就能认
出白美。
阿白白也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这次闹别扭,杨孜那么轻易就放他
过门了,敢情她处心积虑终于抓住那件更刺激好玩的事了。她甚至没
向他透露一丝半点口风,自己真是小看她了。
“借我点钱。”吐司瓮声瓮气地说。
“干吗?”已经是月底了,为了防止自己花钱无度,赤罗刚把剩
下的钱都打进饭卡里,掏了三件外套才凑了两百来块。
“给白美送去,只要把别人的损失都给还上,至多背个处分。”
“嘿,嘿,哥们儿你醒醒!想什么呢?她就是个爱慕虚荣,贪得
无厌的丫头,你别助纣为虐了,好不好?”赤罗抓着他肩膀摇了两下就手酸了,改抓着他一条胳膊摇,又像是撒娇了。
打电话没指望。
吐司第一次去女生宿舍,也顾不了宿管阿姨的阻拦,一提气冲上三楼。
“脑子有病,找死啊!”
他抓着人就问白美住哪间,除了换来一声骂,也没人真心搭理他。
直到猛然在一间屋里看到了杨孜逆光的冷脸,吐司才感到一阵颓然。
“你去保卫处找她吧,她可以检讨的、可以道歉的、可以求情的人,
都在那儿了。”
诗人阿白白感叹,现在的人做事哪,越来越直白,连拐个弯稍微婉转点的功夫也不愿意下了。
和杨孜分手后,“夏风”诗社的第一场诗会,场地的事儿他就没谈下来。
管教室的大爷翻了翻册子 :“不对啊,学生会的社团里没你们的名字啊。”
“不会啊,我都借过好几次了。您看看我的脸,想得起来不?”
“想不起来,你们都长得差不多。我只认他们给我的名册。”
他怒从心头起,可冲到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又灰溜溜地掉头了。
没有背后那个成功的女人,他阿白白又算什么呢?何必再去受二次
侮辱。
于是,初冬时节刮大风了,诗社的活动只能安排在操场边的小树
林里。他自己清扫场地,爬上爬下挂活动横幅。诗人们诵读惯了席慕
容、海子,偶尔还读读什么阿尔丁顿,现在向诗而生的他们也不得不
抬抬贵手干干体力活了。
挂完横幅,阿白白倒着走远了看有没有歪。
“社长,右边来车了。”
阿白白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让,抬眼一瞧,嘿,这货车还真大,等
等,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不是白美吗?
“又不是因为什么好事退学的,临走了还那么高调。”有人说。
白美淡出了大家的视野后,吐司似乎变回了原样。爱情太可怕,只有游戏是永恒的。
寒假前,他收到了个快递,里头是他给白美买的衣服、鞋子和包袋,还夹着一张纸 :“没好好遵守约定是我的错,七千块算我借的。你买的东西你知道价格,先抵一部分债。”
在白美出事之前,他是反对以“某类人”这样的标签给人随便下定义的,尤其是对他既心怀向往又可望而不可即的异性。白美出事后,他不得不慢慢开始接受现实 :世人的成见虽然庸俗,但也未必没有道理,谁不是生活在庸俗中呢?只是别人知人、识人,有一眼洞穿的本领,而自己需要受到点教训才能认输罢了。但白美的这个快递一来,他又陷入了疑惑,人的心理太复杂,远不是一个标签就能去定义的。
老天啊,还是准我到游戏的世界里去吧。
他上楼的时候这样想着,冷不防一脚踏空,咚一下就栽倒了,嘴唇磕破了不说,爬起来时右手一撑,还把手给撑骨裂了。
校医院医生的结论是 :整天在宿舍打游戏不见天日,缺钙。
整个寒假他就用绷带吊着膀子在家晒太阳,连游戏也离他而去了。他爸爸说 :“这样也好,快踏上社会的人,不能整天浑浑噩噩的。
去公司熟悉一下财务软件吧,也是社会实践。”
一踏进公司,爸爸的脸上就像刷了一层糨糊,变成了严肃的杨总,和在家里时判若两人。午饭时,杨总查他对报表的研究也决不含糊。
助理走来说 :“那个从脚手架上掉下来的人的家属又来了,在公司门口坐着。”
杨总说 :“让他们去闹吧,逢年过节的老一套了。前两次带了律师来谈也没结果,现在出不起律师费了,自己来更搞不出什么名堂了。”
吐司问什么事。
杨总说 :“巧不巧呢?想让你了解社会,社会就主动跑来让你了解。一个老工人前几个月在现场施工的时候,没系安全带从脚手架上跌下来了。急救的钱、外伤整治的钱、营养费都是公司付了。现在家属硬说他有八级伤残,要求伤残赔偿。但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腰上有老伤。”
“那公司这边有没有责任呢?”
杨总神秘一笑 :“这就要看律师了。类似的事年年有,如果一旦发生,就要几十万、几十万地赔,哪个老板还愿意干实业?而工人嫌
干活苦,也只要发狠弄点工伤,下半辈子就都有保证了。”
财务室在顶楼十层,跟总经理室紧挨着。午饭后,吐司站在窗口,
好让阳光晒五分钟头顶,无意中他看见干冷的寒风里有一对戴着棉帽
的男女。他们用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相互靠坐在公司对面的路
基上。他们右手边停着一辆蓝色车头的大货车。但腊月的气温实在太
低了,两人不时要站起来跺跺脚、跳几下。男的先忍不住跳上货车,
坐进驾驶室里,朝女的摁了摁喇叭。女的不干,指指公司大门,可能
觉得坐在车里缺乏抗议的气势吧。于是男的又跳下来,点了一支烟,
犹豫了一下又递给女的一支。
这应该是吐司平生第二次见到女人抽烟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