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起床, 匆忙的穿上衣服。
江城不比上海时髦开放,林蔓深知最好不要搞特殊化,于是翻出了包里的崭新藏蓝色工衣、胶底的军绿色布鞋。一身打扮下来,既显得朝气精神,又不另类引人侧目。
赵梅已经去上班了,床空着。
林蔓掀帘出房。赵里平和赵德也都去厂里了。家里只有冯爱敏在厨房洗洗涮涮。
“桌上有吃的, 你自己弄点。”冯爱敏听见林蔓的动静, 大声提醒道。
前夜剩下的馒头摆在盆里, 个个硬的像砖头, 早没了刚蒸出来时的喧软。
林蔓急着出门,顾不上馒头难以下咽, 抄起一个就走。出门时,她不忘对冯爱敏甜甜地打了声招呼。
“赵婶,我出门啦!”
“哎, 这孩子, 馒头多带两个中午吃嘛!”眼见林蔓走得慌张, 冯爱敏不禁念叨。
冯爱敏想通了。厂子今年招了这许多人,难保不会安排个来住。这林蔓,不光嘴甜, 还特别会来事, 可不比住进来个脾性差的人强?
她不止一次听到过,住户和主家闹矛盾,折腾的鸡飞狗跳,再想想家里住进来的林蔓, 娇滴滴的一个上海姑娘,能扯出多大事来?想着想着,冯爱敏觉得林蔓住进来,倒还算是家里的运气了。
林蔓啃着馒头,走出平房区,汇入了浩浩汤汤的蓝衣大军里。这些工人师傅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五钢厂区的大门,向着各个车间,分流、倾泻。在激昂音乐的伴奏下,人们的精神都格外饱满,无不干劲十足。
一个又一个车间亮起了灯。
机器“嗡嗡”作响,锤子“叮当叮当”地敲打,融化了的金属尖头被敲击的“吱吱”声,与煤烟直冲九霄的“隆隆”响成一片。
早晨红亮的阳光里,五钢厂就好似一个浑身肌肉的粗壮汉子,每一次挥舞榔头,覆海移山,都能发出地动山摇的震颤。
“粮本月底和工资一起领,津贴另算。”
“机要室满员了,你去宣传部吧!”
偌大的人事科办公室里,摆了十数张大黑漆木桌。屋里人头攒动,站满了来报到的新聘职工。这些人,有的在办入职,有的在核对档案,还有的在登记信息,等着排队分宿舍。
郑燕红一见林蔓进门,立刻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管事的人是靠右边的一个中年女人。
“那是我们徐副科长。”郑燕红提醒道。
林蔓站到徐副科长桌前,递上证明文件:“我是来化验室报到的。”
徐副科长粗扫了一眼递上来的材料,翻开一本厚簿子,对照着上面的岗位信息,冷言道:“化验室人满了,你先去制桶吧,等以后有位置了再安排。”
“制桶?我不是技术岗吗?”林蔓不解,这也太随便了吧!说换就换,一句解释都没有。
徐副科长不悦:“都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咋的,你还想挑肥拣瘦啊?”
郑燕红忙拉林蔓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劝慰:“算了算了,她心眼小,你惹得她不高兴,她将来会给你小鞋穿。”
林蔓强吞了一肚子火下去:“好吧,制桶的车间在哪儿?我去。”
化验室的工作是技术岗,能考职称,有津贴。分房升职,全先紧着这些人。而制桶呢?道道地地的工人岗。无论算工龄,还是将来能拿到的退休工资,都没有技术岗上人拿的多。
林蔓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才气愤填膺。
说什么将来有位置再换,分明都是借口。入岗之后,可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再想换就难了。
不行不行!林蔓暗暗在心里发誓,说什么也要想法换回去。
管制桶的周主任领林蔓和另几个人回了车间。
林蔓被分配在一个半旧不新的机床前。周主任简单地告知了机器的操作要领,不等她多消化两分钟,便要她立刻开工。
机器轰轰地响起,赶鸭子上架一般,林蔓上手制桶。
箍桶,灌原料,加盖,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偶尔抬头,她看见其他人无不埋头苦干。一个个裹着藏蓝色的身影,手里不停地忙活,像极了永不知倦的工蜂。
“一个,两个,三个……”林蔓默默地数装出来的桶数。数到二十个时,她的腰开始酸。数到30个时,她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当数到40个时,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终于,中午下工的铃声响起,林蔓总算熬到了休息时段,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车间。
肚子咕噜噜地响,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马上捧起饭盆,大快朵颐一番。
一到饭点,厂里的人立刻分成两拨。一拨人冲向汽锅房,从一扇扇厚铁门里,取出自家带来的盒饭。而另一拨人,则直奔食堂。食堂里的饭菜要用饭票买,饭票要用钱票换。因此,尽管食堂里的伙食稍好,品种更丰富,但大多数工人仍会选择自带盒饭。
吃食堂的人,多是坐办公室,又拿高工资的技术工。
林蔓换了饭票后,持大白瓷缸碗去窗口打饭。
打饭的窗口里,穿白褂的大师傅们一字排开,手持铁勺,依次站在米饭、荤菜、素菜以及汤锅的后面。
“师傅,来份茄子炖土豆。”
师傅大勺一铲,满满的菜。林蔓递进饭盆,示意可以浇在米饭上。师傅手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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