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安平荷唤完这一声,很快下了马车,站到了叶云祁身边一齐察看着老者是否有豫。那张姓老者像是眼睛不大好,凝目盯着安平荷看了一会儿方才认出她来,和蔼的笑道:“是小荷花呀,你总算是回来了。在外面可有受了委屈?”
久违的温情话语让安平荷一时有些眼眶发酸,她吸了吸鼻子,笑道:“我一切都好。倒是您,怎么一个人到林子里来了?刚刚不曾受伤罢?”
言及此,叶云祁很是惭愧的抱袖行礼:“对不住,是叶某策马不善,让老人家受惊了。”
老者笑道:“没事,没事,这人老了,眼睛和耳朵都不中用了,是我以为这条道上鲜有车马,走路便没费什么心思,所以怪不得小伙子。”
安平荷确认老者周身无碍,便弯腰替他去拾散在地上的木柴:“您怎么又跑这么远来拾柴火,早说这些粗活让承哥儿做了,他定是又跑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了,待我回去一定替您好好管管他对了,张爷爷,我爹他还好罢?”
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却不想令老者一时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过于沉闷的味道。
许久等不到回答,安平荷慢慢直起身子来,怀抱着一垒柴火的双手蓦然收紧:“爷爷我爹,没事是不是?”
她几乎是用着近乎渴求的眼神看向老者,却在老者一言不发的叹息中慢慢变成了绝望。
“小荷花,你我的孩子,回家罢,爷爷陪你回家。”
回家。多么温馨与甜蜜的一个词语,却并未带给安平荷想象的温暖。
迎接她的,是屋前飘扬的白绫,是屋中一尊黑色的、永远沉默的灵柩。
我想,从今往后的很长很长一段的时间里,回家这个词于她而言,再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了。
她哭倒在那冷冰冰的灵柩之前,一遍又一遍确认内里沉睡之人的模样,几度泣不成声,险些昏厥,看得旁人亦为之揪心,不忍直视。
张爷爷望着她,不住的掩面叹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疼惜。我与叶云祁纵然也替她深感悲痛,然而此刻亦只能无力的站在一旁沉默。这个时刻,我实在不知道能与她说什么好,纵然我很想安慰她,但我又深刻的明白,此时世上所有的语言,于她而言皆是苍白,皆是无用。
“自你失踪之后,你爹爹很是自责。那日白天你独自上山采药,他便在屋里如坐针毡,追悔莫及。”张爷爷缓缓说道,沧桑的声音单薄的回荡在冰冷的房间里,“至太阳下了山,你还未曾归家,他便知晓你定然出了事。他心急如焚,孤身去灵犀山转了大半夜,却寻你不到。后来只好等到天亮,再召集了村民一同出山找你,依然寻不到。这时候众人纷纷猜测你的去向,一人忽道近来王大娘家也丢了女儿,后来有人说,在人牙子的手里曾看见过她。安叔,你家小荷不会也遭了他们道罢。你爹听了这句话,立时倒地晕死过去。”
“你也知道,咱们村子小,十几年来就只有你和你爹两个懂医的,村里有个疼啊痛啊都是你们给看。可如今你不在,唯一的大夫又倒下了,大家纷纷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等人从县城里将大夫请来了,人家一摸脉,便摇头说这是急火攻了心,本来没什么,但是因着耽搁太久,已经救不得了,准备着手后事罢。”
张爷爷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安平荷亦忍着痛暂且不哭,只张大眼睛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落。
“你爹后来也迷迷糊糊的醒过几次,每次醒来都叫着你的名字。大家轮流着照顾他,他清醒的时候便哭着央求别人去找你,又说若是看见你在人牙子手里,只管来家里拿了地契去换你。再后来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弥留之际仍然让人把大门打开,口中念叨着小荷回来了,小荷回来了。直至最后一刻,他的身体都是朝着屋门的方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头他就盼着能见到你最后一眼啊”
“你爹走后,乡亲们感念你父女往日的医德,自发给他做了柩,挂了白绫,又为他清身入馆。后来清身的人哽咽着说,你爹临走时,手里还紧紧撺着你的头绳,任别人怎么拽都拽不动如今还好你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算了了你爹的一桩遗愿,也能亲手给他下葬。小荷花啊,再看看他罢再看看你爹爹罢”
这一番话张爷爷说得声泪俱下,虽未见过安平荷父亲面容,但此刻我亦是难以自持,抬起手袖抹泪。叶云祁见状,只伸手温和的拍了拍我的背部,兀自叹息。
安平荷面上满是悲戚,她缓缓转回身去,以面颊贴在灵柩之上摩擦,口中只顾呜咽着一句话:“爹,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