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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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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莉卡特伦顿终于在特罗伊的萨默塞特廊,莱德劳-贝尔登百货公司里买到了那件睡衣。早先,她在伯明翰许多铺子里随便浏览了一下,没有看到什么中她意、恰好适合她心目中用途的,因此她驾驶着那辆活顶跑车,继续在那一带兜来兜去,心里也没什么不乐意,因为专门有件事做做,来改变一下生活,倒也不错。

    萨默塞特廊在大海獭路的东头,是个现代化的大百货商场,有许多家高级铺子,大多数主顾,都是从住在伯明翰和布卢姆菲尔德山那些汽车工业的有钱人家里招引来的。埃莉卡经常到那里去买东西,大部分铺子,包括莱德劳-贝尔登百货公司在内,她都很熟悉。

    她一看见那件睡衣,马上就明白这正好是她要买的那种。这是一件尼龙夹羊毛的透明宽袍,浅米色的,跟她头发的颜色差不多。她知道,一穿上身,就会勾勒出一个漂亮金发姑娘的形象。她拿准,再用一支速冻橙子色唇膏一抹,她打算今夜给亚当引起的那种妖冶印象,就大功告成了。

    埃莉卡在那家铺子里没有记帐户头,就用支票付了货款。随后,她又到化妆品部去买一支唇膏,因为她没把握家里是不是有一支正好是那种色彩的。

    化妆品部很忙。埃莉卡一边等,一边张望陈列出来的各种唇膏颜色,她发觉近处香水柜台前另有一个顾客。那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正在跟售货员说:“我是要买给我儿媳妇的。我实在说不上让我试试诺雷尔牌的。”

    售货员是个讨人厌的黑发姑娘,照着那顾客的要求,拿过来一个样品玻璃瓶。

    “好,”那女人说。“好,那味儿好闻。我就要那一种。一唡装的。”

    售货员从背后,顾客都伸手不到的那镶着镜子的货架上,挑了一只白地黑字的盒子,放在柜台上。“卖五十元,外加销售税。现付还是记帐?”

    那老妇人迟疑了一下。“啊,我可没想到价钱那么贵。”

    “我们还有小号的,太太。”

    “不呃,不瞒你说,这是件礼物。我想我应当可我还是等一等,考虑一下。”

    那女人一离开柜台,香水部售货员也走开了。她穿过拱道,一会儿就不见了。柜台上,那瓶盒装香水仍然放在售货员原来搁着的地方。

    说来既荒谬又希奇,埃莉卡的脑子里居然拍出了这样一个电报:诺雷尔牌香水是我用的那种。为什么不拿走呢?

    她犹豫不决,对自己的这阵冲动不由大吃一惊。她正在这样迟疑,第二个电报又来催促她了:干吧!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嘛!马上行动!

    事后,她记得她等了很久,心里一直在纳闷:难道这真是自己的思想活动吗?随后,埃莉卡从容不迫,不慌不忙,但又象给磁力吸着似的,从化妆品部走到香水部。她既不仓促也不怠慢,把那盒子拿了起来,打开手提包,放进了包里。手提包上有个弹簧扣头,扣头啪的一响,包就关上了。在埃莉卡听来,这声音仿佛是一声枪响。这会引起人家注意!

    她干了什么啊?

    她站在那儿,哆嗦,等待,不敢动,还以为要听到一句骂,有只手抓住她肩膀,一声喊:“捉贼!”

    什么事也没有。但是总会有的;她知道会有的,随时都会发生。

    她有什么法子辩白呢?辩白不了。手提包里既有赃证,就辩白不了。她焦急得左思右想:她心头涌起那股违悖情理、难以置信的冲动,叫她禁不住下手拿了那盒子,现在该不该再拿出来,放回原处呢?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干过,稍微有点相似的事,也从来没有干过呀。

    埃莉卡仍然在哆嗦,也感到心在怦怦跳,她暗自问道:为什么?刚才干出那样的勾当,到底为的是什么?最最荒唐的是,她用不着偷窃——香水也好,其他任何东西也好。她钱袋里有的是钱,有一本支票簿呢。

    即使到现在,她还可以招呼售货员到柜台上来,可以掏出钱来付那盒香水的帐,那不就结啦。只要她迅速行动。马上就做!

    不。

    还是什么事也没有,可见谁也没看到。不然的话,到这时候,早就有人喝住她,盘问她,说不定还会把她抓走呢。她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随随便便朝铺子里四面八方打量了一下。买卖照常。似乎没什么人对她发生一丁点儿兴趣,连看都没朝她看一眼。香水部售货员没有来。象刚才一样,埃莉卡不慌不忙,回到了化妆品部。

    她提醒自己:她反正是要买香水的。她那样子搞到手,是既愚蠢又危险,以后千万不能再干那种事了。可现在已经搞到手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想要再归还,反而困难重重,少不得解释一番,也许接下来还会挨到骂,这一切不是都已经幸免了吗。

    化妆品部的售货员空下来了。埃莉卡以十分动人的微笑和态度,向她要几种深浅不一的橙色唇膏来试试。

    她知道,还是有着一种危险:香水柜那个售货员。那姑娘会不会发觉刚才放下的那个盒子不见了?要是果真这样,会不会记得刚才她就在附近呢?

    按着埃莉卡的本能,就是要离开,赶快离开这家铺子,可是理智却又警告她说:留在这儿,反而不大惹人注目。她故意磨磨蹭蹭挑着唇膏。

    香水部又有了个顾客。售货员回来了,招呼了这个新来的顾客,随后,仿佛忽然想起似的,直瞅着放过那盒诺雷尔牌香水的柜台。看样子售货员吃了一惊。她急忙转过身,查看她刚才取下过那个盒子的货架。货架上另有好几个盒子;有几盒是一唡装的诺雷尔牌香水。埃莉卡觉出那姑娘拿不定主意:她到底有没有把那个盒子放回去?

    埃莉卡小心不去直接注视,只听到刚来的那个顾客问了一句话。香水部售货员回答了,但是看样子很着急,正在东张西望。埃莉卡只觉得那售货员在打量她。她怀着这种心情,朝化妆品部售货员微微一笑,告诉她说:“我要这一支。”埃莉卡觉出那另一个售货员不再打量她了。

    没有出什么事。那女售货员大概最最着急的,是自己太粗心大意,还有,可能就此大祸临头。埃莉卡把手提包稍微打开一点,抽出钞票夹,付了唇膏的钱,她才放下了心。

    临走前,她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居然还在香水柜台那儿停了一下,试了试诺雷尔牌香水的样品。

    埃莉卡一走近铺子大门,才又紧张起来。她禁不住心惊胆战地明白过来:可能还是被人家看见了,人家就监视着她,让她一直走到这儿,铺子里就好狠狠告她一状。她仿佛想起在什么书报上看到曾经出过这么样的事。外面那个看得见的停车场,好象是等着她去的一个亲人似的避难所——虽然近在眼前,却还是远在天边。

    “您好,太太。”埃莉卡仿佛觉得,她身边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个人来。

    他是个中年人,头发花白,脸上凝住了笑,露出一排暴牙。

    埃莉卡僵住了。一颗心似乎不再跳动。原来还是

    “一切都满意吗,太太。”

    她嘴发干。“满意满意,谢谢你。”

    那人毕恭毕敬打开门。“再见。”

    于是,浑身上下一阵释然,她到了露天。到了外面。

    她把汽车开走,起初有点败兴。她知道刚才根本没必要那么担心着急;根本没一点事需要牵肠挂肚的,所以在铺子里时的恐惧,看来就过分得有点蠢了。不过她心里还是纳闷: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的?

    蓦然间,她心情轻松了;几个星期来,她还没有过这么好的心情呢。

    整个下午,埃莉卡一直心情轻松,到她给亚当和自己准备晚饭时,还是如此轻松愉快。今天晚上,在厨房里,她倒没因为粗心大意出了岔子!

    她之所以选定布吉尼翁式涮肉作为主菜,多少是因为这也是亚当爱吃的一种菜肴,但大半是因为他们合吃一锅涮肉暗暗道出两人是何等亲密,她巴不得整个晚上都会如此亲密。在餐室里,埃莉卡把桌上的陈设仔细规划了一下。挑了几支黄色小蜡烛插在螺旋形银烛台上,放在一堆菊花的两边。这点菊花是在回家的路上买的,这会儿她把插剩下来的一些花放在起居室里,让亚当一进来就看见。屋子里亮闪闪的,古奇太太打扫整理了一天之后,往往是这样。大约在亚当回家前一个小时,埃莉卡用整段木柴生了个火。

    说来也真倒霉,亚当没有准时回来,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不寻常的倒是他没打电话来通知。七点半到了,又过去了,转眼又到了七点三刻,八点,她越来越坐立不安,不时走到可以望见汽车道的前面窗子那里去,接着又去重新察看一下餐室,随后又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一看,放下了心,一个多小时前准备好的凉拌生菜总算还鲜脆。冰箱里还放着一些早已盛在上菜碟子里的调味品和作料,此外还有配涮肉油汁吃的嫩牛肉,前一会儿埃莉卡已经把牛肉切成一块块可以一口吃下的那样大小。亚当一到,只消几分钟就可以开饭。

    她早已在起居室的火炉里添过两次柴,因此,那两间相通的起居室和餐室,这会儿热得厉害。埃莉卡打开一扇窗子,让冷风吹进来,结果炉火冒烟了,所以她又把窗关上,随后想到酒不知怎么样了。这是六一年藏窖的一瓶拉图尔堡酒,他们珍藏的几瓶特备名酒之一,她在六点钟已经开了瓶,满以为七点半就可以喝的。现在,埃莉卡把酒拿回厨房,重新塞上瓶塞。

    一切都弄妥当了,她就回到起居室,打开立体声磁带唱机。一个盒式磁带早已装上;一卷录音带的最后几节放完了,另一卷又开始了。那是巴哈马群岛,她喜爱的一支歌,从前她父亲常常弹着吉他,伴着她唱这支歌。

    可是,今天晚上,这支软绵绵的时调却勾起了她的哀愁和乡思。

    和风轻拂海岸露,碧波苍海吮芳土;美哉巴哈马!

    妙哉巴哈马!

    红日白沙图。

    银海银浪新月岛,白沙白滩艳阳照;列岛栩栩生,小岛情意深,白沙翠树罩。

    木槿夹道岸边鲜,珊瑚岩窟洋底艳,自然财富,人生乐趣,万古永无限。

    这支歌还没有放完,她就把唱机关掉,急忙擦着那突然汪出来的眼泪,免得弄污了脸上略微涂抹过的脂粉。

    八点零五分,电话铃响了,埃莉卡满怀着希望,赶紧去接。大失所望,原来不是亚当,而是打给“特伦顿先生”的长途电话,听对方跟接线员交谈了几句,埃莉卡就明白那是亚当的姐姐,在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市的特里萨。西海岸的接线员一问到“你愿意跟旁的人通话吗”特里萨一定明白这边接电话的是她的弟媳,她迟疑了一下,才说:“不,我要特伦顿先生。请转告他给我回个电话。”

    特里萨那么小气,竟不让电话接过来,真叫埃莉卡恼火;她今夜本来倒是欢迎谈谈话的。埃莉卡心中有数,自从一年前特里萨守寡以来,拖带着四个孩子要照顾,她是少不得精打细算的,但当然还不至于落到连打个长途电话也要发愁的地步。

    她给亚当写了张条子,记下帕萨迪纳总机的号码,让他回头可以打个回电过去。

    后来,到了八点二十分,亚当从汽车里通过“民波”无线电说他在南野高速公路上,正一路回家来。这就是说,他离开家里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照彼此约定的,埃莉卡总是在傍晚时分,把厨房里的那个“公民波段”收音机开到呼叫信号的地方,如果亚当有话传来,照例也用“种活橄榄树”这样一个词句作为暗号。他现在用上了,这意思是说,他一回来就准备喝马提尼鸡尾酒。埃莉卡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总算没有做那种一搁久就会坏掉的晚餐,她把两个马提尼鸡尾酒杯放进厨房的冷藏箱里,动手兑酒了。

    还来得及赶到卧房里,去看看头发是不是乱了,再抹一遍唇膏,再洒点香水——就是那瓶香水。她照照穿衣镜,只见那套宽松的佩兹利羊毛睡衣仍然跟先前一般好看,她不管挑什么都很仔细,这套睡衣也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埃莉卡一听到亚当的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就赶紧奔下楼,如同年轻新娘那样紧张得莫名其妙。

    他一进来就表示歉意。“对不起,回来晚了。”

    跟往常一样,亚当显得精神抖擞,衣着整齐,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仿佛正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倒不象刚刚做完似的。不过,近来,埃莉卡也察觉到,在那副外表底下往往透着紧张;她现在可说不上是不是这样。

    “没关系。”她吻他的时候,就把他回家晚了的事抛在脑后了,因为她知道要是象老娘儿们那样唠唠叨叨数落什么晚饭给耽误了,那是最糟糕不过的了。亚当心不在焉地回了她一吻,随后趁她在起居室里斟马提尼鸡尾酒,他一个劲解释回家晚了的原因。

    “埃尔罗伊和我跟哈伯在一起。哈伯在大肆攻击。要是打断他的话,给你打电话,时候也不太合适。”

    “攻击你吗?”跟公司里别人家的妻子一样,埃莉卡知道这个哈伯就是哈伯德杰休伊森,负责北美汽车生意的业务副总经理,是个权力极大的汽车业皇太子。他也有权提升或者撤换公司里的任何一个经理,只有董事长和总经理是例外,因为唯独这两个人职位比他高。哈伯的严格标准,是众所周知的。凡是不照这标准办事的人,他对他们都会铁面无情,而且过去也一直如此。

    “多少是对我的,”亚当说。“不过,哈伯多半是在发牢骚。明天他就会没事的。”他告诉了埃莉卡,要给“参星”增添的设备,还有那笔成本,亚当早就知道那会引来一顿排揎。从试车场一回到总管理处,亚当就把情况向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汇报了。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当下决定,他们应当马上去找哈伯,让他发上一通脾气就好了,事情也果然是那样。

    但是,不管哈伯林伊森怎样粗暴,他还是个正派人,这时候大概已经甘心承认,那些增添的项目和所需的成本是不可避免的。亚当虽然知道自己在试车场上作出的决定是对头的,不过还是觉出心里紧张,喝了一杯马提尼鸡尾酒,稍微好了一点,但并没有好多少。

    他伸出酒杯,再让埃莉卡斟了酒,随后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今晚这里热得要命。你干吗要生火啊?”

    这天下午埃莉卡买来的花,有一些就放在他坐着的椅子旁边一张桌子上。亚当把花瓶推开,腾出地方来搁酒杯。

    “我想生个火也许会舒服些。”

    他直瞪瞪盯着她。“意思是说平常不舒服吗?”

    “我没有那么说。”

    “也许你应当这么说来的。”亚当站起身,在房里走着,摸摸房里的东西,那些熟悉的东西。这是他的老脾气,每逢心神不宁,就会这样干来的。

    埃莉卡真想告诉他:摸摸我看!给你的反应会多得多咧!

    可是她只说:“我说啊,柯克寄来了一封信。他是写给我们两个人的。他当上了大学报纸的特写编辑啦。”

    “嗯。”亚当这一声嗯,丝毫热情也没有。

    “这对他可重要咧。”她忍不住又添补了一句:“跟你得到提升一样重要。”

    亚当猛一下转过身,背对着炉火。他恶声恶气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直想让格雷格当医生。事实上,我喜欢这个职业。取得这个资格可费力,一朝当上了,就会有所贡献——做点有益的事。但是,现在也好,以后也好,不要指望我会乐意柯克当上新闻记者,或者碰上什么就干什么。”

    这话题是老生常谈,此刻埃莉卡真巴不得没提出来,因为这样就免不了搞出个不妙的开端。亚当的两个孩子,早在她跟他们一起生活前,对自己的前途就有了一定的打算。尽管如此,在以后的谈论中,埃莉卡一直支持他们的志向,还讲明她真高兴他们不走亚当的老路,总算不进汽车工业。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不聪明。那两个孩子反正都会照他们自己的一套办,所以,她这样做了,只会叫亚当伤心,因为弦外之音,就是在他的两个儿子看来,他自己的事业已经一文不值了。

    她尽力说得温和:“当记者自然也在做有益的事。”

    他气呼呼摇了摇头。这天早晨的记者招待会,他越想越反感,会上情景仍然萦绕在他心头呢。“要是你碰到的报界人士跟我一样多,你也许不会这样想了。他们干的事,大都是表面文章,七颠八倒的,自称不偏不倚,其实是一肚子成见,而且错误百出。他们把报道错误推在一味求快上面,他们运用这个手法,好象跛子运用拐杖。报纸经理部门和作者,似乎从不想到,慢一点干,在赶着付排前,核对一下事实,也许会对公众服务得好些。此外,他们又是人家缺点错误的批评家和自封的审判官,他们自己的错误缺点当然不在其内啰。”

    “有些倒是实话,”埃莉卡说。“但不是所有的报纸都这样,也不是指所有的报界工作人士。”

    看样子亚当准备争论一场,她心中有数,争到后来就可能吵嘴。埃莉卡下决心不去争它,就穿过房间,抓住他的胳臂。她微微一笑。“但愿柯克比其他那些人都干得出色,出乎你的意外。”

    近来难得碰到的一次肉体接触,给了她喜悦,要是由着她的性子做去,那么在夜晚还没过去前,这种喜悦还会大得多。她斩钉截铁说:“这一切留到下次再谈吧。你爱吃的一顿晚饭等着我做呢。

    “让我们尽快做好吧,”亚当说。“我手头有些文件,饭后要翻阅一下,我真想就去处理处理。”

    埃莉卡松开他的胳臂,走到厨房里,心想他是不是知道,在相同的情况下,跟这差不多的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到后来就仿佛成了念经了。

    亚当跟着她走进去。“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吗?”

    “你可以把调味酱放在生菜上,拌一下。”

    他照例得心应手地一下就弄好了,随后看到了那张写着特里萨从帕萨迪纳打来电话的字条。亚当关照埃莉卡说“你先吃。我去问一下特里萨找我有什么事。”

    亚当的姐姐一接到电话,不论是不是长途的,讲起来总不是三言两语的。

    “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埃莉卡不依说“现在我可不愿意一个人吃晚饭。你能不能吃好饭再打?那边才六点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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