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十四岁,没到可以参加皇家围猎的年龄,所以父皇带着大哥们去猎场围猎的时候,我就一个人骑着我那匹小马驹跑出宫去玩。在都城外的一片树林里,无聊的射大雁,逮兔子。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的你。”
商阑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萧云涵平静的脸色,又继续道:“那时候你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服,骑着马带着几个家丁在抓一只灰兔子,你第一次出手箭射中了那兔子的后退,兔子惊吓过度在林中乱跑,刚好被我撞见,一箭解决了它。当时我拎着那兔子给你的时候,你还不高兴呢。”
没印象,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商阑珂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淡然,依旧兴致勃勃的讲着:“后来,我就经常来那片树林,你也是,我们总能遇到,就这样慢慢熟络起来了。”
“还记得那次吗?你为了帮我求情在我父皇的勤政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后来还大病了一场。其实那次的事情都怪我,是我趁着太后寿宴的时候偷偷跑出宫去,带了酒宴上好吃的黄金酥和糯米荷花酒去找你,才会不小心被父皇发现的。结果父皇生了好大的气,说我不懂礼数,不但在太后的寿宴上偷偷溜出宫,还是为了去见将军府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简直是丢皇家的面子。他扬言要废了我皇子的身份,将我送出宫到林州一座破祠堂去反省。没想到,你竟会为我挺身而出。”
淡紫色的衣袖在空中晃了晃,晕开一抹亮色,商阑珂温柔的看着萧云涵,继续说道:“那一次你不顾你父亲的阻拦,执意进宫向皇上说明情况,皇上不肯见你你就一直在勤政殿外面跪着,无论我怎么劝都没有用。那一次萧大将军可是气坏了,带着一队侍卫气冲冲进宫,那剑架着你的脖子你都不肯走。不过,还好最后父皇终于心软,召见了你,听了你的解释之后气也消了一半,最后只罚了我禁闭一个月了事。”
商阑珂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还好你机智,说是老祖母病了,你一心求药,才会托我帮忙,好说歹说让父皇信了你。”
“将军,”萧云涵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商阑珂:“你说我是将军的女儿?你是皇子?”
商阑珂点了点头,脸上划过一道淡淡的哀伤:“对,你是前朝大将军萧继的女儿,我是前朝九皇子。怎样,有印象吗?”
萧云涵没有回答,但是脑中却有零零散散的画面闪过。
那个长得眉清目秀、虎头虎脑的小子,经常腰间插着一柄短剑,对着自己笑。那个一脸严肃有些微微发胖的男人,印象里总是穿着一身铠甲,他总是板着脸,偶尔摸摸她的头,但是很少对她笑。那个面目清秀的女人,说话总是声音柔柔的,面带微笑,总是对她很和蔼,喜欢拉着她的手,夸她长得漂亮,夸她长得像自己。还有,那个火光冲天,喊声震天的夜晚。
那是她时常会在梦中梦到过的情境,兵器碰撞的脆响,凄惨的叫喊,满地殷红的血,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西晋那明晃晃的大旗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晃着。她记得,那种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恐惧;她记得,那种心脏痛到窒息的感觉;她记得,每每醒来都滑落枕边的泪水。
原来,这不是梦,这是她零散的记忆的碎片。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那祁墨......”萧云涵感觉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抖的不能抑制,她不能也无法想象为什么祁墨如今会被在自己灭国仇人的朝堂上当官。而且,以林天骏那样多疑的性格他竟然会相信祁墨。
淡紫色宽大袖袍包裹着的修长白皙的手正要去触碰去杯盏,却在听到萧云涵这个问题的时候停了下来,商阑珂温和的脸上停住了一刹那的僵硬,但是随即又被浅笑盖过。
“祁墨是西晋太子。”商阑珂眼神飘忽,回答的避重就轻。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吗?”萧云涵机械的点着头,虽然商阑珂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如今她已经明白八九分了。
“呵呵,那他还真是心机够深沉的。”细如削葱的指尖端起小巧玲珑的酒杯,萧云涵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多谢你如实相告,云涵告辞。”
“你去哪?!”商阑珂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皱起了眉。
“回一趟南天阁,有些事情,我需要弄清楚。”
萧云涵的声音很平静,商阑珂几乎无法看透她此刻在心里想了些什么,但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