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湖中有红头翠鬣,黑翅黑尾的鸳鸯,有绿意盎然的初荷,还有一大片在风中摇曳的蒹葭,还时不时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湖面在阳光下跳舞。
“蒹葭是你自己种的,鸳鸯是你哥哥捉的,荷花是你父亲撒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在,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倒是长得十分茂盛,好似知道主人会回来一般。”太傅夫人牵着她的手徐徐而行。
“夫人,大概这就是书上所说的草木化精,万物有灵吧。”一边撑着油纸伞的嬷嬷说道。
“你们有心了。”渔舟闻着淡淡地草木香,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太傅夫人立刻喜上眉梢,沿途所见,一一详说。其实她本不必如此,可派个贴身丫鬟过来即可,可是不放心,总怕怠慢了失而复得的女儿,容不得她再受半点委屈。
绕过湖边可见森森万竿,苍翠夹路。复前行,可见泉水叮咚,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花木掩映中现亭台楼阁,奇草仙藤穿石绕檐,几处早莺争暖树,一步一景,颇有道家风雅,不像女孩的闺房,到更像是出尘高人的雅居。
主院中金兽燃瑞脑,温香隽永,玉枕纱橱纤尘不染,很显然时常有人在用心打理。箱笼中四季衣裳叠放得整整齐齐,从八岁到十六岁每年十六身,即便太傅夫人不说,渔舟也能体会到她盼着女儿早日归来的那份急切心意。
太傅夫人命蒹葭苑的下人全都聚到了院子中听新主子训话,渔舟并未着急立威,只是按着花名册认了个脸。
院中有四名大丫鬟,八名小丫鬟,十六名粗使婆子,两个厨娘,六名护院,共三十六人。太傅夫人寻思着不可闷坏了宝贝闺女,拨了一名车夫过来,又怕渔舟压不住下面的奴仆,还放了一个老嬷嬷到渔舟身边。再加上步蘅、式薇二人,供渔舟使唤的就有四十人了,令人咂舌。不知是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是如此,还是太傅府财大气粗。
渔舟合上花名册,慢慢地说道:“步蘅与式薇跟随我已有两三年了,我也用惯了她们。所以,将她们二人提为贴身丫鬟可好?院中其余人各司其职,暂时不动。我身边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若是看到偷奸耍滑的就卖了。您看如何?”
她这话自然是在向太傅夫人讨主意,也是说给院中的下人听的。
“你院子里的事情,你拿主意。”太傅夫人笑眯眯地道,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明日,娘让嬷嬷将他们的卖身契都给你送来。”
太傅夫人轻若羽毛的一句话奠定了渔舟不可撼动的地位,蒹葭苑中的下人立刻打起了精神,不敢心生怠慢。
渔舟见太傅夫人略显疲色,给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二人温言软语地将她劝回正院歇息。太傅夫人再三叮嘱,若是蒹葭苑有半分不满意的地方立刻换了,直到渔舟频频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太傅夫人前脚刚走,太傅父子后脚就进来了。
渔舟遣散院中下人,将二人迎了进来,将这些年的遭遇有选择地说了一些,桃花村的日子一带而过,至于可怜的宣竹名字都未曾提起,只是含含糊糊地说曾有过一位名义上的夫婿,后来因性情不合和离了。
父子二人怕她伤心,哪敢细问。两人俱是一脸心疼,心中发誓要好好待她。
渔舟谈起西门先生,三人倒是找到了共同话题。太傅与西门先生是旧识,东陵泛舟也是见过西门先生的。听到渔舟与他结下不解之缘,最后连祖坟都不愿意进,唏嘘不已。当太傅大人得知爱女得到了故友的赏识时老怀甚慰,当他得知凄凉地客死他乡时又暗叹世态炎凉。
当然,自己在撰书立说一事,渔舟也并未瞒着。父子二人十分感兴趣,连连表示一定要看看。
只字未提北俄之行,父子二人也未问起,因为有钟若瑜同行,他们自然会去寻钟若瑜。
渔舟最后坦白地说道:“师父临终前命我两年内不许插手西门府中的事情,如今已快三年,心中也一直难以释怀。此番上京,我本意是来处理此事的。我有两位江湖朋友,先去打探西门府的消息了,过些时日再与你们引见。”
虽然对她有江湖朋友感到诧异,但太傅大人并不是一个拘于门第之见的人,立刻说道:“既然是小舟的朋友,请到府中好生款待才是。”
渔舟笑笑,并未多说。
夜里渔舟竟然睡得十分香甜,还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与她长着一张同样的脸,跪着朝她再三拜谢,最后微微一笑化作了一缕青烟。
渔舟醒来心中若有所悟,而窗外的夜色正好,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