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若是他,早就躲在角落里偷哭了,甚至还有过离家出走的经验,她怎么一点也没有难过的神色,还这么满足?
“二哥,你的眼神真奇怪。”
她才说完,忽地整个身子被压在他的胸前,她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他没有冒犯之心,但仍是教他身上的男人味道薰红了脸;他身上的味道除去男人味之外,还有淡淡的草土与微妙的香味。
她曾经在罗家前头的花园里也看过几株兰花,很认真地对着兰图认花、闻着兰花味,似有所同又有不同。
他身上的味道更微妙,不浓郁,像一股极淡的幽香;也不似脂粉味,反而偏兰花本身的芬芳,只是她偷偷找过好几种兰花,没有一朵现今盛开的兰花完全符合他身上的味道。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尤其他心脏的跳跃声很清楚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甚至可以明确地抓住他心跳的拍子。
那是当然的,她听了十七年的心跳咦,十七年?
“好,就这么决定了。”他的声音忽在她头顶响起。
“二哥,你决定了什么?”她好奇问。
他将她推开一点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我当你哥哥,一辈子就是哥哥了。你喊我哥哥,我就疼你当妹子,没别的妹子了。”
她高兴地点点头,说道:
“一辈子当哥哥,你说的,不反悔喔。”
“我从来不说谎的。”
“打勾勾,反悔的就”她迟疑了下,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景象彷佛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对她说过,但是后来呢?
他见她一时想不出来,便爽快说道:
“就天打雷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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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稀稀疏疏下着,在街上来往的人扛着大包小包地办年货。
她坐在客栈靠近柜台以及外头街上的桌前,好奇地在街上打转一圈后,溜过客栈里的高朋满座;她再将目光落在身边的邵兰草身上,他正连眼也不眨地越过掌柜后头的布,里头隐隐传出轻微的哭声。
“我总能认出她的,一定能的”他嘴里喃喃说服自己,却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罗灵琇低声说道:
“二哥,你别紧张,凡事总要稳着点,做起来才会得心应手的。”
他闻言,暗暗深吸口气,硬挤出笑来:“你说得没错。你说话愈来愈不像十七岁的小姑娘了。”
“我有时也这么觉得。”她自言自语道。
邵兰草听她彷佛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回过神看着她笑道:
“你这只是叫老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我瞧来,反而你像姐姐,我是弟弟呢。”
“兰草弟弟,叫我一声好姐姐嘛。”
他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又看她小小的身子穿着男装上这男装是他十二岁时候的旧衣,她穿起来倒挺合身的。
他的眼角忽地觑到她身后的那一桌正瞧着他,他的眼光马上掉开。
“怎么啦?”
“我没什么。”他的视线左移到另一桌,注意到另一桌的男人也在看着自已,他心里微恼,垂下眼。
罗灵琇怔了下,拉着他的衣袖。“你不爱待在这里是不是?不然咱们先去找别家的婴儿好了。”
“不不,没有关系,我一定要先看这姓石的女婴!”他垂着眼低语:“我只是怕引人注意。”
引人注意?这里人这么多,他们在其中并不算是绝对的出色,怎么会有人注意?
他迟疑了下,忽地反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罗灵琇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一激动时,就会抓住她;不是摇着她的肩,就是抓着她的手。她原以为这是他的习性情绪一激动时,就会拉着周遭的人,但他们跟着邵开春一路坐着马车来的,沿路上,也没有见他拉着邵开春猛摇晃啊。
“对不起,连累你了。”他喃喃道。罗灵琇不得不靠近他,方能听得清楚。
“我跟开春小时候跟着爹上城来拜年过”
“哦?”“那时瞧过我的人都觉得很好奇,我跟开春怎会是双胞胎?我人丑又大头,遭人指指点点,我虽心里难过,却不敢跟爹说,我怕他也感到丢脸,我我不太喜欢进城,这也算是部分的原因。”
“二哥,你的头真的满大的,如果我躲在你的大头下,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遮雨?”
“啊?”他楞了下,往她瞄去,瞧见她满面笑容。他的心酸事有这么好笑吗?头大也不是他的错啊他见她忽然伸出手臂勾向他的肩,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咱们现在这样子像什么?”
贝肩搭臂的,当然不三不四,对她的名声有所损害。他不安地看着旁人凸出的眼睛,又看她向自己眨了眨眼,小声说道:
“你在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虽说拿我当哥哥看待,也不可以”
“我现在是男儿身呢。”她眉开眼笑道。指指自己戴着暖帽、穿着男孩衣服,邵兰草还不明白她话中意思。突然间她双掌合十,低语:“大嫂,侵犯一下下你的宝物,小妹没有邪念,没有邪念。”
“宝物?”
她突然俯前亲了一口他蜜色的颊畔,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同时彷佛听见好几只眼睛凸出掉下地的声音。
“你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他颤声问道。
“年关将近,开个小玩笑嘛。”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不伦不类?”他的声音微颤,脸颊热烘烘的。
罗灵琇看他真的保守得紧,压低声音说道:“不伦不类也是咱们的事,二哥,你的烦恼真多”见他微微呆了下,正要再叫他不必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忽然看见布幔之后走出掌柜的老婆。
“扑通”一声,两人心口齐跳,紧张地看着对方。罗灵琇稍稍从他大头下往布幔偷瞄去,瞧见那婴儿躺在里头的桌上,挥舞着四肢。
“二哥,我看那老板娘是出来帮忙的”
“所以我们可以偷溜进去?”邵兰草难得灵光地接道。
两人同时对看一眼,心口又跳了一阵。邵兰草没有干过这种事,他不由自主地抓着她的小手。
“二二哥,我当把风的,你觉得如何?你进去瞧,我在外头照应着呃,好啦好啦,你的大眼好大,掉出来的眼泪也很大颗,都快吓坏我了,我跟你一块去就是了。”
邵兰草不忘先放碎银子在桌上,两人才慢慢地缩小缩小再缩小,降到桌下,再偷偷摸摸地爬向柜台。
他们这一桌离柜台极近,掌柜到厨房去,老板娘上二楼招呼,罗灵琇满脸通红地跟着他的屁股往柜台移动。
突然间,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们。她悄悄抬头,瞄到柜台另一头的桌子坐着一名背着长条物的青年歪着头在看他们。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见那人的眼神似乎好像在说:邵兰草不像是偷鸡摸狗之辈,却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还是陪着笑,汗流满面,看那人没有意思要大喊,她便赶紧跟着邵兰草钻进布幔之后。
“在这儿!在这儿!”邵兰草一见那婴儿在桌上,他马上跳起来激动地要抱起那女婴。
“二哥!二哥!般清楚,你要搞清楚啊,她是姓石,可是姓石的有两家,不见得一定会是她,你没见过大姐姐的脸,那快想想有什么特征?”
“她的头发很黑很长很亮很美!”
“这女婴还是秃头啊!”“啊,这,这她的背很美很白很细很滑很”他咽了咽口水。
她好心地接道:
“很令人垂涎?”
“呃,可以这么说啦我年纪愈大,每回见她,心里老直跳着。”
“可是哪个女婴的背不是很美很白很细很滑不然,二哥,你看看她!看看她!有没有感觉?有没有心跳得很快的感觉?”
邵兰草直瞪着那想要说话的女婴,努力地瞪、努力地看,怎么看,眼里都是一个女娃娃的样子。
“我的心是在跳,可是感觉不一样啊”他一定可以认得出来的!一定办法可以认得出来的,如果认不出来,那就是!“会不会她是男的?所以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男的?”这二哥是昏了头吗?
“搞不好老板娘是在照顾其他婴孩,她自己的女儿不在这里。灵琇,你帮我看看这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我?”
邵兰草用力点点头,说道:
“她若是女的,又不是我梦里的大姐姐,那我偷看了她的身子,岂不是要负责吗?”
“那我呢?万一是个男婴”
“机会很小,拜托你了,妹子!”
罗灵琇瞪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角落,背过身子。事关未来大嫂的事,他倒变得挺聪明,而且很过分呢。
“为什么我要认你当二哥呢?”她喃喃道。看着婴儿朝她笑着,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心地拉开包着婴儿的布。“不怕不怕,我看一下下就好。他怕他名节毁了,他的大姐姐不要他,其实我也很害怕啊”她的视线随着锦布的褪去,看见婴儿的小胸胸、小肚肚,接着是她咽了咽口水,半合着眼,从眼缝里溜出去瞧着那婴儿的下半身。
“你们是谁啊?”
“啊!”罗灵琇受到惊吓,脱口大叫一声,往门口瞧去,看见生得富泰的老板娘正错愕地瞪着他们。
邵兰草连忙上前解释道:
“我们别误会,我们不是要偷不是要偷婴儿的”
“偷婴儿?”老板娘尖叫起来。看见自己的女儿露出赤裸的小身子,而眼前这两个男人正看尽她的身子。“那口子啊,有人抢咱们的女儿啊!”“我没有我没有,我连看一眼都没有!”
罗灵琇拉住他拼命摇晃的双手,瞧见刚从厨房冲回来的掌柜正拿着菜刀,她倒抽口气,拉着邵兰草就往窗口跳。
“二哥,快跑!”
“我们没做坏事,只是要看看”
“有人会信吗?若是被抓到了,送到衙门怎么办?你大哥不是正要学着做生意吗?若是让人知道他弟弟在干偷婴贼,还有人愿意跟他做生意吗?”
邵兰草闻言,脸色顿时发白。一想到会连累邵开春,他一翻过窗子,双脚一落地“咻”地一声,他冲向街口的速度极快。
罗灵琇张大嘴,瞪着他踩过的地飞溅出水珠来,淡淡的沙尘撩起,她身后传来怒骂声:
“臭小子!耙轻薄我女儿,你不要命了!”
她回头一看,看见掌柜拿着菜刀往她这里冲来。她吓极,闭起眼睛拼命地往前跑,嘴里喊道:
“我不是!我没有!二哥!救命啊!我没有轻薄!我不是!”她奋力地跑着,但她身子娇小,双足跨不大,又才刚开始走路走稳了,她跑着,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足音跟菜刀划过空中的声音,她心里一急,跑到一半,狼狈地扑倒在地。
小雨仍然在下着,污水溅了她满脸都是,整个身子都陷进泥水之中,她害怕地喊道:
“二哥!二哥!救命!我不要被留下来!二哥!二哥!我不要再一个人了!二哥!”远方滚滚沙尘混着污水及时煞住,又倒冲回来,形成小小的风暴。她眼角好像瞄到巷口有邵开春的身影,但他好像要避嫌,不愿出来相救一把。
她还来不及从水泥里挣扎起来,突然有人冲到她的面前,将她一把抱起,丢到背后。
“抓紧!”
她一楞,背着她的人双足一冲,她差点飞出去,赶紧抱住他的大头。
“不要跑!还我女儿清白来!”
“不跑不行啊!二哥,快冲啊!”她勒住他的大头,直喊道。
“庙在哪里?往哪个方向?快!”
“啊?在在东边,对对,出了客栈往东边跑!”这时候他还不忘寻找第二个石家婴儿,她简直佩服得想要勒死他了。
他跑得极快,彷佛背上根本只是背着一个小布娃儿,水珠不停地从她脸上滑落,她看见街上买年货的人纷纷走避,免得被他溅起的水花喷到。
景物一直向后退,像是一幅又一幅的画,很快地从她的眼前晃过。这种感觉好像曾经发生过,在很久以前、在她睡着时、在她的梦里她曾经有过的人生像走马看花一样,不停地倒着播放着,引起她心里的怨恨、她心里的不平
可是她不要怨恨、不要不平了,现在她很想高兴地活着。她慢慢仰起脸,望向灰白的天空,现在就算有很多遗憾,可是还有很多快乐的。
“你你笑什么笑?”邵兰草忽然听见她的笑声,心里觉得奇怪。他们是在逃命,可不是在玩啊!
“没,我没有笑”她双手赶紧捂住嘴,但整个人又差点飞出去,连忙抱紧他的大头。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大头其实给她很安心的感觉,所以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刹那,就觉得他很温暖,可以给她足够的亲情。“二哥我真的没有笑你的意思,但是我想提醒你,你跑得太快了,咱们过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