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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呀想呀想到三更天,舞妍想破头仍拿不出一个主意来,反而越想头越痛,迷迷糊糊前趴在桌子上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一声宏亮的鸡啼将她惊醒。舞妍睁开酸涩、沉重的眼皮,微亮的天光迷蒙的运进房内天渐渐亮起。
前院传来隐约的騒动、舞妍知道这阵嘈杂声是镖师们为了即将展开的护镖行程早起忙碌的声音。一道光线排开浑噩自脑中射出,点亮了她沉重阐暗的思考领域,她几乎要跳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闪动着耀眼的兴奋光芒。冒险的念头令她激动得似要腾身起舞。她以一个深呼吸稳住自己,思绪如不断转动的车轮、为突如其来的想法筹划着可行性,一边还冷静的准备着应用物品。舞妍有好几次陪伴外公到洛阳附近的山区采葯的经历,出外该带的随身行李她早就学会自己打理,毋需要侍女动手整理。况且这事得瞄着芍葯,那妮子最爱大惊小敝,为人古板得紧,要是知道她打着这个主意,铁定去向她娘密告,那么她脚还没跨出院落,就被逮回去了。
她换上深色的劲装,将十六岁时父亲送给她的一对金剑包在行囊内背在身上。手脚俐落的走出房门时,睡在隔壁的芍葯兀自好梦正酣。
舞妍灵巧的闪过早起的仆人,几个起落使跳出了自家的院墙,从外绕往郑家后门。一切如她所料。
为了郑文柽的京师之行,郑家的仆人一早就忙碌的准备,好配合镖队的行程。洛阳镖局这次派出了副总镖头李名岳率二十名精通水性的好手押镖,可谓是阵容庞大。镖队首先会护送郑文柽到荣阳,在拜祭过郑家祖坟后,搭乘荣阳郑记派出的商船经黄河到山东一带,转大连河到京城,这是最为省时省力的做法。
从洛阳到荣阳的这段路程,向来文弱的郑文柽必然是乘坐马车,舞妍打算溜上车,等到队伍出发后再露面。
然而躲在角落往郑家后门窥视的她,在看到数辆大车散置在门口时,不禁纳闷郑家到底派了多少人随行郑文柽到京城去。只见郑家的仆役抬了一袋袋、一箱箱的物事在车上堆去,她心中的狐疑加深,但随即耸了耸肩。
避他的!反正她只想在路上找机会跟郑文柽当面谈清楚。除了道歉外,她还想知道他心里究竟对她是何想法。为什么小时候他们可以那么要好,年长后他却对她这么冷淡、而且不管她如何讨好他,他就是不高兴?
难言的愁惨状在舞妍胸口。
她没有粗心到感觉不出郑文柽的厌恶,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讨厌。在被那缕自怜自哀的悲愁淹没前,舞妍很快振作起来。注视着那几辆大车,考虑着哪辆车比较适合躲藏。
张望了半天,发现接近她藏身之处的那辆车内,已经堆了大半车的物品。她估计里头应该有容人的空间,觑了个没人注意的时机,一溜烟的窜进车内。将身躯挤在一袋袋不知名物事与车壁之间。不晓得忍耐了多久,原先还挺安静的车外开始热闹了起来,她感觉到有人上车,然而她的眼皮太过沉重,无心理会对方的身份,迷迷糊糊的打起盹来。
寤寐之中,仿佛有听见车夫的叱喝声,以及动物的嘶鸣声,跟着车子摇摇晃晃的向前行。舞妍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要眯一下眼,等到车队出城,她就下车去找郑文柽。
怀着这个意念,舞妍疲惫的心神松懈的沉入睡梦中。
食物的香气令舞妍的鼻孔发痒,嘴巴跟着充满口水,喉头紧接着发出清晰可闻的咕咕声,腹中的胃肠一阵困扰。
她本能的咽了咽口水,以免淹出嘴巴。这么一动作,体内的饿虫遂大举占领瞌睡虫的领域,将她从沉睡中唤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像一袋被挤压变形的面粉般狼狈,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疼痛难当。
等她看清楚所处的环境,入睡前的点点滴滴也跟着浮现脑中,她记得自己躲进了郑家的篷车,为的是出城后溜进郑文柽的车内。
想到这里,舞妍豁地坐起身,压在身上的袋子随着她粗鲁的动作滚落,制造出令人无法忽略的噪音。她暗叫了声糟糕,眼见其中一袋滚出车外,急急忙忙的跨出杂乱无章的布袋想下车。然而双脚还没下地,一阵刀光从车外扫了进来,舞妍眼明手快的痹篇,大喊道:“住手!”清亮的女声让车外的人咦了一声,刀势很快收回。舞妍吁出一口气,背好行囊跳下车,一双恍然中有着惊愕的熟悉眼眸进入她眼帘。
“商叔叔,舞妍的一双腿险些给您废了!”她对着留了山羊胡须的中年人埋怨。“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被称为商叔叔的男人是洛阳镖局里资深的镖头,名唤商隐,以一套八卦刀法扬名江湖。他为人向来沉稳干练,此刻脸上却挂着一副极少见的错愕模样。“一言难尽。”舞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快扫视了所处的环境,在一双双因这番騒动而聚集过来的目光中找不到她渴望见到的那双,倒是找到了引发她肚子咕咕作响的元凶了。洛阳镖局的一行人正聚集在官道旁的一处茶肆,将舞妍从睡梦中唤醒的美妙气味就是从茶肆里正在烧烤的饼炉里飘出来的。只见散坐在五、六张茶桌的客人一一其中一大半都是洛阳镖局的成员几乎是人手一张饼,个个吃得津津有味;看得舞妍嘴巴里的口水都快淹出来难怪她饿成这样。打从昨几个亥时芍葯端了碗河诠汤圆给她当点心后,她就没再吃过一口食物。此时的天色都已经过了晌午,约莫是申时以后,舞妍不但错过了早餐,连午餐都没有吃,她这个一天起码要吃六顿的千金小姐还能不饿吗?
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比填饱她肚子更重要了。或许是看出她眼中的饥火,商隐向小二要了张饼,招呼舞妍坐下,只见她边喊烫边狼吞虎咽,吃相让一系粗鲁汉子全看傻了。
“小姐,吃慢点。喝口茶吧。”商隐不忘递茶过去,免得她噎住。
“嗯嗯嗯”舞妍口齿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等到一张饼下了肚,勉强压下饥饿的感觉,方有余裕开口“谢谢您,商叔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一个早上没吃东西,麻烦小二再给我一张饼吧。”商隐边唤小二,边转向她回答“申时都过了,二小姐怎么会”
他未完的语意,舞妍哪里不明白。她虽然天性活泼大方,但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坦承她是为了郑文柽而来,还真是别扭呢!
她咬一大口小二送上来的烙饼祭了五脏庙,喝了口茶润喉,才腼腆的笑说:“商叔叔就别管我怎么会来这里了,还是先告诉我郑三公子的车驾在哪里,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郑三公子?”商隐一头露水的蹙紧了眉。
“他的车是那辆吧?”舞妍眼尖的看到茶肆不远处的树下停了一辆宽敞舒适的华丽马车,不等商隐回答,便心急得三步并做两步跳到车旁,不假思索的拉开车门。
“啊”数声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在看清楚车里是一票女眷后,舞妍蹬蹬蹬的退了三步。郑文柽人呢?
商隐很快跟着来到,迭声向车里的女眷们道歉。将埋怨的眼神和吱喳叫声关在车门里,转向一脸错愕的舞妍。
“二小姐怎么会以为郑三公子在这里,他跟着副总镖头的镖队住京师去了呀。”“我知道。”舞妍急切的点头应道,一双眼眸从茫然转为惊恐。商隐的意思是“马车里的人是在郑家做客的表亲。这次少爷劣谟护镖出潼关,郑老爷要我们顺道送送他们家的表小姐。”
“您是说”一阵头晕目眩侵袭向舞妍还没吃饱的身体,双膝无力得几乎要软倒下来。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这不是往京城的镖队?”
“当然不是,这是往长安的。”
老天爷,怎会差这么多?
舞妍万万料不到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郑府同一天有两队人马要出发,而自己居然上错车子,跟错队伍了!
等等,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问题。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大哥,偏偏她跟错的镖队是他率领的,要是他知道她在这里,她的小屈股就遭殃了!
“我大哥呢?”她戒惧的环视周遭的脸孔。小声的问。
“少爷领了两个弟兄到前头安排宿处,一会儿就回来。小姐是不是有事要找他?”“才不呢!”她将头摇成放浪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满恳求。“商叔叔,求求您就装作没看见我,千万别让大哥知道我在这里的事。”
“这”“求求您跟镖局里的弟兄们说一声。我要走了“不行呀,二小组。”商隐拦住她。“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上路?还是跟我们到前面的镇上,少爷会安排车子送你回去。”
“大哥要是知道我在这里,非训我一顿不可,我还是趁他没发现前偷溜回去吧。”“这里离洛阳有百来里的路程,小姐又不识路,如何回去?”
“商叔叔放心,我沿着官道走没问题。”
舞妍信心十足的举步前官道走去,商隐一看到她行进的方向;急忙咽下从喉头往上冒的呻吟,再次拦住她。
“洛阳在另一个方向呀,二小姐!”
她停下脚步,双须涨得通红。这不能怪她呀,路上又没个标示指明洛阳要往哪边去,她怎么会知道。“我还是找个人带小组回去吧!”商隐不放心的道。
“不用!”舞妍逞强的摇头。“我刚才是一时失误,现在知道洛阳是往那边走,不会再搞错了!”见她神情坚决,商隐也不好阻止。二小姐的武艺不凡,往西回洛阳的一路上又少闻有盗匪横行,应该没问题吧?
“这里有水袋及几张烙饼,二小姐带在路上用。我看天色不平,二小姐恐怕无法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洛阳。从这里往前走的六里路有小径通往那家村,村长与我有些交情,二小姐就在那里借宿,明天再上路回洛阳。”
“就依商叔叔的。”舞妍这时候只想快点离开,免得她大哥回来照上面,到时免不了挨一顿骂。以商隐和其他的镖师拱手致意,施展轻功,一溜烟的消失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