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在乾木材上跳跃,劈啪地燃烧,茅庐内的一角坐着负责添加柴火的久马及安睡的席齐儿,石床旁则跪着守护弁裔的舒允儿。
舒允儿凝视着安睡中的弁裔,她的手指轻抚着他的浓眉、鼻梁、紧闭的嘴唇,她看着他,回想着他们曾经历过的种种,一朵很甜蜜的笑漾在唇角眉梢。
久马坐在那儿看着舒允儿,看着她抚摩弁裔的模样,看着她沉思的动人眼神,看着她唇角漾着那朵幸福的笑看着、看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呿,大男人学什么小娘子流眼泪?
猛地吸了吸鼻子,他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我看这柴火今晚应该够了!”说着,取剑就要走了出去。
“久马!”舒允儿回神地唤住他。“你要去哪?”她担忧地问。
久马不敢回头,就怕舒允儿瞧见了他红眼眶的窘样,忍着气粗声道:“我到外头走走,这里头的空气闷死人了!”
“久马?”
“唉呀,我不过出去走走,又不是要离开,你那么罗罗嗦嗦的干什么?”粗声地回了话,即匆匆地奔出门去。
舒允儿看着久马奔出门的背影,她了解地叹了一口气,又回过头去看弁裔,抚着他额前的发,轻喃着:“你说,我多坏,我又伤了他了,是不是?”
病床上的弁裔似听见了舒允儿的问话,身体不安地动了动。
“别动!”舒允儿按住他,察看他腿侧的伤势,手抚着伤处。“不能动的,你要好好的躺着,等着老神仙来,知不知道?”
一只手悄悄地伸了过来,轻轻地抚上她的头,舒允儿浑身一震,愕然地猛转过头,就瞧见弁裔强要撑开眼皮。
“弁裔,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舒允儿高兴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又哭又笑的,直抹着泪。
他也想笑,但心余力绌。
“你你怎么来了?”他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意由两人手心蔓延开来。
“想甩掉我,哪有那么容易!”她皱着鼻子嗤了一声,又哭又笑的睨着他。“我不是早说了,被我霸上了很麻烦的,你这辈子惨了,劝你还是早早死了想甩掉我的念头。”甜甜的笑意从她眼底眉梢漾起,像是诉说着地久天长的许诺。
撑着唇角,他还是笑了。
“傻丫头!”
“你才是傻瓜!”
她轻骂着,脸颊轻靠上他的胸前,贴着他,阖上双眼,幸福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
“你这个大笨蛋,害我都快担心死了!”她娇怨道。
“对不起,允儿,对不起!”他有气无力地喃着。
泪水又落了下来,但这一次她的心被幸福挤压涨得满满的。
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屋内的另一角,亦有一个双眼蓄满了泪水的女人。
棒了一夜,水浒寨的大班人马全都赶来了,老神仙给弁裔服过葯后,又运了真气入他的体内,助他尽快恢复功力。
“老神仙,他不要紧吧?”舒允儿担忧地,看着已然安睡的弁裔。
一大把白胡子的老神仙,手握着水菸斗,徐徐地吐出了一个菸圈,他对舒允儿笑了笑。
“丫头,我办事,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舒允儿这才释怀地笑了起来。
“我看再睡个二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老仙神对舒允儿说,又转过头去看沉睡中的弁裔。“真看不出来,这小子体内的功力倒挺厚实的,底子不错!”
外头吱吱喳喳的,老神仙皱了皱眉头。“真吵,我就是不喜欢跟这群老粗一起出门,烦都烦死了!”嘴里念着,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没死吧?”鬼见愁一见老神仙出来就急问。
“别忘了你叫鬼见愁,鬼见了你都要愁,有你守着门,哪个鬼胆敢进屋逮人?”一逮着机会,老神仙就不忘嘲讽个几句。
“呿!”鬼见愁嗤了一声,就大刺刺地往屋内走进。
“来来来,先让我瞧瞧这小子,久马你说就是这小子拐走了我宝贝女儿的,是不是?”
一张蓄满了大胡子,只剩下一双眼,一个大鼻的脸孔凑到弁裔面前,仔仔细细地瞧着弁裔那张俊的不像话的脸庞。
“呿,怎么长得一副奶娃的模样?”转身看向舒允儿,大手一招。“宝贝女儿你过来,告诉你爹我,你喜欢的就是这个模样?”
听起来鄙视的味道很浓哦!
“嘘,他才刚睡着,”舒允儿用力地推开鬼见愁,反身娇怒道:“爹,你很吵你知不知道,弁裔需要休息,你们全到外头去,吵死人了!”
“哎哟,你们听听,我的宝贝女儿这回是有了爱人不要爹啦?”
大夥哄堂大笑。
“嘘,小声点啦!”舒允儿跺脚。
二寨主也急着上前瞧去。
“嘿,漂亮,真漂亮!”反身大手往久马肩上一拍。“儿子,难怪你要输人家,我要是个大姑娘,我也要选他不选你!”
一手捏握着久马的下巴,将他的头转来转去,像是很认真的瞧着。“奇怪了,你爹我年轻的时候明明就长得很帅,怎么生了个儿子完全不像我?这回去可得好好问问你娘去!”
一夥人全捧着肚子笑的东倒西歪。
久马瞪了他老爹一眼,甩开那只撑在他下巴的手,看着舒允儿,心里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舒允儿对着久马微微一笑,歉疚的。
久马了解地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然后转身正色说道:“你们都出来,我有话要说。”说完,人就先走了出去。
大夥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也跟着出去外头。
久马见所有人都出来了,这才放心地说:“我看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京城派来那些眼线,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了,咱们还是先想个应变的方法要紧!”
“有什么好想的?他们敢来,咱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怎么?难不成,你还怕他们啊?”久马的爹对着儿子皱眉头。
“这不成!”鬼见愁沉声说了一句,又回过头去看看屋内。“至少也该等那小子醒来,问问他的想法!”
“不过”
“怎么着?”
“现在是敌暗我明,对咱们不利,至少也该先有个人到宫里头探探,查清楚,人是不是真是皇上派出来的?”
“就我去吧!”久马立即说。
“我我和你一道去。”一道娇弱的嗓音突然飘了出来,所有的人均一愣,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直躲在角落的女人。
“这是”
“这位是席姑娘,她是皇上赐”
席齐儿马上阻断久马未尽的话,急急地接口:“我原是后宫带罪的宫人,是三爷将我救了出来,三爷对我有恩,且宫里头我比你们都熟,我想这应该是有些帮助”
“你你长得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说你叫什么名字?”鬼见愁疑惑地盯着席齐儿瞧。
席齐儿怕鬼见愁认了出来,赶紧低下头去。“我从小就入了宫,大侠怎么可能见过我?”故人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入了宫,又被打进冷宫,然后又让皇上赐给了三爷,这样丢人的过程,她是不想让人传出去的。
“是吗?”鬼见愁还在疑惑。
久马挺身往席齐儿面前一挡。“大叔,现在可不是你认亲的时候,要紧的是赶紧安排大夥落脚的地方,京城就我和席姑娘去,行啦!”
“那那好吧,来的路上,我们曾在前村一处废园落脚,我看大夥就暂时到那去,你和这位姑娘就快去快回!”
“知道了!”久马反身握住席齐儿的手。“走啦!”一扯,跃上马背,在雪地中疾奔而去。
数日后,久马回来了,但马背上却少了一个人,而且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颓丧。
舒允儿奔上前去,疑惑地问:“齐儿姐姐人呢?久马,齐儿姐姐人呢?”
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口蔓延开来,她紧张的抓住久马的手,直问:“齐儿姐姐人呢?你说话啊?说话啊!”久马眼珠子转向舒允儿,眼眶冷红。“死了!”他全身一阵轻颤。“她死了”
咚!舒允儿不支地跌坐在雪地上。“死了?”她张着口,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么一个消息。
弁裔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全身虚软地倚在弁裔的怀中。
“死了?”她不断地自喃着,脸色发青。
弁裔紧紧地搂抱住她,双眼直视着久马。“出了什么事?”
久马垂下头去,哽咽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没将席姑娘保护好我们到了京城,就遇上了一名席姑娘以前认识的宫女,席姑娘一听那位宫女现在已被八王爷纳入王府,于是席姑娘就心生一计,请那名宫女将她引进王府,原本我们也只是想探问消息,怎知那个八爷就一眼看上了席姑娘,当晚就收她入房”
“齐儿姐姐她”自尽两个字问不出口,舒允儿已泪流满面。
久马摇摇头。“不是,”他看向弁裔“席姑娘是趁着八爷入睡,想藉机替你了结八爷,结果行迹败露,当场被刺身亡。”
舒允儿这下更是哭得不能自己,她伏在弁裔的怀中泣不成声。
弁裔收紧了他放在舒允儿肩上的手,心中杂陈着各种滋味。
身后的一干人,个个面色凝重,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夜色已深,弁裔依然无法成眠。
他站立在窗前,让透过窗纸而入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仔细的回想,当初他若不将席姑娘带离禁宫,那么她现在也不会为他卷入这场战事,更不会这么年轻就妄送了生命,这一切全是因为他,是他葬送了席姑娘年轻的生命!
那么今后,还会有多少条像席姑娘一样的生命,为他而断送?!
即使是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忽然,他感到背后有人,而这种时候,除了舒允儿外,还会有谁在半夜来到这儿?
回过身,身后那熟悉清亮的黑瞳,正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还没睡?”
“和你一样睡不着。”肿起的眼,依然哽咽的沙哑声。
他朝她走了过去,默默地揽她入怀。
她靠入他的怀中,蹙着细眉,难过地摀住胸口,轻声低喃:“我不敢睡,我好怕,怕一睁开眼,齐儿姐姐不见了,你也不见了!”
她抬眸望住他,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凝听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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