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牢

    　　记得那年，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掀开你的红盖头，你的第一句话就是“真后悔，嫁了个白痴”这似乎是个先兆，于是，此后的几十年里一直战火连绵烽烟不绝。

    每次，你说了十句，我才回一句。每次，总是我率先沉默，而你，总是乘胜直追寸土不让苦苦相逼势如破竹。

    其实我不想把争吵继续下去，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文字游戏。虽然，我从最初的不善言辞进化到口若悬河应答如流。但是，我却没有丝毫的成就感，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心力憔悴。所有的一切，都不由我主宰，圣经中说彼得醉酒后曾三次不认主，但是鸡叫过后却幡然醒悟，痛哭流涕。可是现在，鸡的嗓子都快叫哑了，你为什么还安之若素。

    几度冬去春来，绿了樱桃红了芭蕉，黄了枫叶白了艾蒿，我们都已华发苍颜。可你，还老当益壮，威猛不减当年。而我，已经丧失了还嘴的力气。这场旷日持久的口水战，你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恭喜你！也许，我应该向组织申请授予你一面锦旗，上书四个大字—无敌吵神，这样，你就功德圆满了。

    时间真的很可怕，像风卷残云般席横扫一切，我们在熟悉的路上走得越来越缓慢，我们说话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我们身体弯曲的弧线优美之极，我们对这疾如羽箭的光阴充满了莫可名状的恐惧，以至于我们总是在很早很早的清晨，就听到了彼此醒来的咳嗽声。

    终于有一天，我的孩子们为我请来了一帮做棺材的木匠，我对木匠们说：“你们得赶紧。”果然，新漆未干，我就隐约看到了从通向天堂的那扇班驳的木门透出来的微光。在弥留之际，我仿佛听到了老婆子的嚎叫：“你这死老头子！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到那边独个儿清净。”

    想想也是，争吵应该不属于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