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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儿时的稻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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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时节,艳阳高照,一匝匝金黄的稻谷收割之后,一望无垠的田野里满是筋斗的谷草,精神抖擞地沐浴着秋后的骄阳,恰似一张张丰收后的农人喜悦的笑脸。

    故乡的农民大多对稻谷草喜爱至极,因为那不仅是家中犁田的耕牛过冬的食粮,也是全家人一年中炒菜煮饭生火的燃料。儿时的记忆中,农家的稻谷草更是铺床最舒适的原料,那种稻草铺睡起觉来,软绵绵的,暖乎乎的,枕着那青翠碧绿的山野气息,呼吸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酣然入梦,一觉到天明,伸伸懒腰,从棉花堆似的稻草铺里疏懒地起床,一种当年诸葛孔明闲居卧龙岗时“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飘逸、宁静、旷达和自在油然而生。

    那时侯,我家父母是蓬安县老兴旺区缝纫社的裁缝,家中并无田土,家中铺床的稻草都是当地乡亲们赠送的,当地的乡亲倒也慷慨,耿直,随时都对我家父母承诺说,随便你要好多都可以,只要挑得起!于是,每逢稻谷收割时节,父母便亲自下田帮着乡亲们割谷子或者摇打谷机,儿时的我们便在齐膝深的水田里拖谷草,谷草拖上田埂,然后再用一根长长的两头尖尖的光滑的“扦担”插进谷草里,挑上一长串,晃悠晃悠地像家的方向走去,挑在肩上的稻谷草开始很轻,慢慢地慢慢地就越变越重,直压得肩膀肿痛难忍,就像西游记里猪八戒背妖怪变化的媳妇一般,越背越重。一个季节的稻谷草挑下来,我们兄妹四人,人人晒得黝黑黝黑的,肩膀上竟起了茧巴,从小时侯起,我们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但再苦再累只要咬紧牙关,就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爬不过的坎。

    挑回的稻谷草散开在地晒上几个红花大太阳之后,便可以铺床了。勤俭的母亲将往年的老谷草从木架子床里起出,搭上一根长条凳,将新谷草一小把一小把地握在手中,在长条凳上上下使劲拍打,将其中的乱草和尘土拍打干净之后,再一小把一小把小心翼翼地铺进床里,铺好谷草之后,盖上一张大大的竹席,我们便跳进床铺,玩“立天鱼”玩“鹞子翻山”玩“饿狗抢屎”蓬松轻软的稻草铺就如巨大的棉花堆一般,让我们陷于其中,腾云驾雾一般,舒服至极,安逸至极!

    尤其是赤日炎炎的夏日,躺在稻草铺的凉席之上,蒲扇轻摇,清风徐来,暑热顿减,好一个天然的避暑胜地!月朗星稀的夜晚,睡意朦胧的我们躺在稻草铺上,慈祥的父亲无论裁缝铺里事情再忙,都要默不出声地走到床前,轻轻摇动手中蒲扇,驱打蚊虫,但依旧有狡猾的蚊虫始终不愿飞出蚊帐之时,慈祥的父亲又会脱鞋上床,打亮电筒,一一寻找驱打蚊虫,直到蚊虫尽无,才会放下蚊帐严严实实扎进铺草之后,才放心地离开又忙碌裁缝铺里的事情去!

    惟有爱才是世界上最永恒的主题。是啊,这世上的父母的爱子深情大多比山高,比路长,甚至比海深,而子女对父母的回报也许比扁担都要短啊!十一年前,当我结婚第一次得到岳父母打发女儿的嫁妆,第一次有了电视里打广告称的那种叫“席梦思”的床垫,那床和那种“长城”床垫竟要1000多元,而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的父母都没有睡过那种高级的床垫,后来,我教书陆续有了一点积蓄,便提议要给父母买一床,但都遭到了父母的严词拒绝。

    11年前劳累了一辈子默默无闻辛苦至极的父亲与世长辞,4年前勤俭节约的母亲也突然离我而去,悲痛之余,按照农村的风俗,要将父母睡过的木床立起来,靠墙放置,床上的铺草也要全部烧掉,在母亲葬礼的那天早上,我们兄妹四人都是万分难过至极,在铺草燃烧起的袅袅的青烟之中,我仿佛觉得辛苦了一生的父母就像一根默默无闻的稻草一般,从贫瘠的土壤里吸收水分,养料,努力地在空气中吮吸雨露和阳光,但自己却丝毫舍不得多耗费一点点,总是最大限度的供给枝,供给叶,供给子实。世界真正无私的人,不是天,不是地,不是妻子和儿女,惟有父母才是真正的无私的代名词,可怜天下父母心!

    时光荏苒,逝者如斯。现在身在这个陌生而孤独的城市里煮字疗饥的我,儿子已经八岁,我们一家三口依旧拥挤在11年前我们结婚时岳父打发给我们的嫁奁床上。每每睡在上面,心中仍总是情不自禁地就想起多年以前老家永兴场那古色古香的裁缝铺子里的那古旧的木架子床来,想起那软绵绵的,暖乎乎的稻草铺来,枕着那种清新的谷草味道,呼吸着那青翠碧绿的山野气息,聆听着父母絮絮的唠叨,我的心仿佛又飞回了梦中的故乡,又回到了慈祥的双亲身旁,在他们的身旁撒娇,在他们的身旁嬉戏

    故乡的山水,在我梦里,永不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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