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琐忆

    六月六，地瓜熟。

    地瓜是一种长于山坡田野的常见的野果。它有长而柔韧的藤，长蛇般绵延匍匐穿行在碧绿的杂草丛中，其叶状如枇杷，边缘呈锯齿状，叶面椭圆而光滑，仿佛打了蜡一般。掀开密密的绿叶，便可觅见结在藤上沾满新泥的地瓜果。它雀蛋般大小，圆圆的，皮白而柔韧。在溪旁井头，洗净果皮上的新泥，双手轻捏，用力一掰，黄红的瓤肉便裂开一道樱桃似的小口，露出细腻晶莹的籽儿，洁如贝齿，白如冰雪。放进嘴里，轻轻一吮，便浆液四溢，味道又酸又甜。

    在贫穷而饥饿的年代，地瓜果便是童年的我们最好的零食。放学回家，打完猪草，小伙伴们便三五成群，不约而同从荷包中翻出一个早已藏好的油纸口袋，人人如欢快的雏驹一般，撒腿奔向碧如绿毯的山坡，随便翻动草丛，掀开藤蔓，便会大有收获。嘴馋的摘下地瓜果，在衣襟上揩去新泥，便径直丢进嘴里“好甜罗！好甜罗！”脆生生的喊声响遍山坡，叫人艳羡垂涎不已，整片山坡便沉浸陶醉在一片欢乐之中。直到夕阳落下山坳，一弯如钩新月渐渐挂上天际，暮色降临，我们才人人怀揣一大包地瓜果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后来，当我也身为人师的时候，也曾带着学生们去野外摘桑椹、觅野果，但学生们不是踩坏了庄稼，就是弄断了人家的树枝，惹得村妇们一顿好骂。在蓬安天成小学教书的那年，一个炎热夏天的课外活动，我和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摘回了一大堆以前梦寐以求的地瓜果。反复洗净之后，学生们大多用怀疑而迷惑的目光打量良久，才慢慢地轻轻地掰开地瓜果，伸出舌尖怯怯地一舔，便扔得满地皆是了。从那以后，我便不再带学生们采摘地瓜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