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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辛酸纤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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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又高,路又窄,石头光光走不得,哟嗬哟嗬,哟嗬嘿哟嗬,沉江口,两分手,恩爱夫妻难长久!”

    “背时哥哥不是人,把我哄进芭茅林,扯起一个扫堂腿,不管地下平不平。”

    其实,现在看来,这些看似通俗易懂,甚至有些土得掉渣的嘉陵江纤夫号子其实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号子的歌词大多以格律体为主,有时领唱者还以看山唱山、看水唱水的即兴演唱形式进行演唱,歌词常用“嗨哟”感叹词为主,调式为民族五声调式中的羽(6)调式,曲式结构为上下两乐韵的单段体,其旋律清晰流畅,唱腔根据水流形式高亢有力或悠扬而舒展,极具地域特色和民族风格。结束时有长气的甩腔。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四川省川剧二团专程来到蓬安县排练由我县创作的剧本激浪丹心,沿嘉陵江深入生活并采风,排练了现代川剧激浪丹心,并进京演出,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及文化部的好评,成为了现代艺术创作宝库中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那时候,我的大爸在嘉陵江上拉了近30年纤,除了拉纤之外,就是会喊一口沙哑的纤夫号子。那号子高亢,响亮,仿佛在地底深处中压抑了很久的烈火喷涌而出,那号子有声无字:“嗨,嗨哟哟,嗬嗨,么哦咳咳!咳!咳!哟嗬嗬!闯漩涡哟,迎激流嗬”每当逆水行船或遇上险滩恶水时,全靠纤夫合力拉纤,号子声声,空谷回荡,荡气回肠,别有一番情趣。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船只一旦搁了浅,这时岸边一个个纤夫排列整齐地背着纤绳,发出惊天动地的吆喝:“么哦咳咳!咳!咳!哟嗬嗬!嗬嗬嗬!”那江风裹着冰雪阵阵狂舞,境况常人难以相象,而纤夫则处之泰然,习以为常。

    俗话说“欺山莫欺水,欺水变成鬼。”在嘉陵江上或者长江上行走,工作之艰辛与危险往往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逢山爬山,遇水趟水,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其实这些都还不是纤夫们所害怕的事情。纤夫们最怕的事情莫过于翻船,船只一旦翻掉,纤夫往往非死即伤。在岸上看得直跳脚。千钧一发之际,另一路纤夫就会马上气喘嘘嘘赶到,扣上胳膊一帮衬,船动了。这时船上和岸上就免不了互相呼吼、埋怨、狠骂,撑船的大呼“稳起”纤夫则叫“避开”避开是说避开急流,减少冲力。这种吵骂往往是连亲友、兄弟、父子都不避的。一直到把船拉出险滩急流,所有的纤夫才松口气,躺到地上喘粗气,刚才的吵骂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像这样的事情,纤夫们之间是不说谢的,他们经常这样你帮我,我帮你,已经成了共识。

    我的大爸告诉我,纤夫在船上还有很多忌讳“龙王脊背上的纤老二”吉凶祸福观念极强。在船上,碗不能叫“碗”要叫“莲花”莲花是吉祥物,碗则有“装水”的意思,船上人忌讳。筷子叫“蒿竿”就是篙,是撑船用的竹竿。姓陈的人得改叫“老张”因为“陈”谐音“沉”那还了得!所以得赶紧避开。

    “穿恶浪哦,踏险滩呐,纤夫一身都是胆罗。闯漩涡哟,迎激流嗬,水飞千里船似箭罗。乘风破浪嘛奔大海呀嘛,齐心协力把船扳哪。么哦咳咳!咳!咳!哟嗬嗬!”

    我的大爸在嘉陵江上拉了30年纤没有富起来,后来在曾经拥有2000多名职工的蓬安县航运公司下岗了,现在在家乡小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日子一天天反倒充裕起来了。现在嘉陵江上梯级开发了,江的下游建起了千里嘉陵第一坝,修了马回水电站和金溪航电枢纽工程,蓄水发电,江段经过治理,险滩恶水已经变得温顺平静了,那种老式船只早已被淘汰,现在的船只都配备了柴油机,马力大。哪里还用得着纤夫们拉船了呢。

    如今故乡的江道上再也看不到纤夫了,只是偶尔想起他们,就禁不住对他们的过去进行回味和咀嚼:顶烈日,冒酷暑,跋险山,涉恶水,嘉陵江上滩连滩,滩滩都是鬼门关,上半年来走一转,十船九打烂,他们沧桑的背影和艰辛悲壮的场景也随着滔滔江水滚滚东流去了,再也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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