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
迷迷蒙蒙时分,席家大宅的仆从便开始打扫,是席府的惯例。
花厅前,老资格的婢女襄奴挽起粉色棉衣推门而入,一脚踏上个软绵绵的东西。时节正直隆冬,况且刚过五更,以为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襄奴小心翼翼地打跟火折子,凑近一看,顿时三魂六魄去了大半。
啊——!!!
正忙碌打扫的众人,忽听得花厅传来凄厉的叫声,管家一边安抚人心一边带着几个身强有力的男仆匆匆奔向花厅。来到门口朝内一探,也傻了眼,顿觉一股凉意直透背心。只见黑黝黝的屋里,席家的小主子各个希奇古怪,生死不明的倒地,好象在不知不觉中着了什么道儿。奴婢襄奴则环抱自己,浑身发抖不住摇头,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两个壮仆好容易拉起她,却见襄奴脚下一片湿漉,泛着酸臭。
“这是怎么回事?”席宏大步跨入大厅,指着被仆人扶坐于座的儿女,虎目圆瞪问道。
“回老爷话,少爷小姐可能是中了迷香,所以才昏迷不醒。”管家必恭必敬,胆战心惊的回话,不时用袖口擦着额边冷汗,心慌自己饭碗不保。
“废话,我是问你他们怎么中的毒!”席宏喝道。
“老,老爷,我们也是刚刚听见襄奴的惨叫赶来的,不知其中缘故。”
“你身为管家,竟不知道?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管家铁青着脸辩解道:“这宅子各方都有人把守,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没人偷进席府,为什么少爷小姐都聚在此处却是难测。花厅离主屋甚是偏远,四周景色不佳,冬季又冷我想这要问问伺候小姐少爷的奴婢方能知晓。”
“带少爷小姐回房去。把他们房里的丫头小厮都给我找来!”
“是!”众人鱼贯而出。
“还不快去请大夫!”席宏气急败坏地怒吼。“是,是,是”
虎目对眼前二十几个面带菜色的小厮、丫头扫了几回,沉声问道:“知道你们的少爷小姐为什么在这儿吗?或是为何来花厅?”
“那是,是”
“我”
忽然,一个18、9岁的丫环双膝跪地。几个明眼的跟着跪了道:“一定一定是大少爷搞的鬼。”
“对!一定是。”
“哦?你们知道?”
“昨天,小姐少爷们一块来找大少爷的。可是,一去不回。我想定是跟大少爷有关。”
“是了!定和大少爷有关。”
“也许是一语不和动起手来。”
砰——!席宏坐的檀香椅右扶手被他震的粉碎。破口大骂道:“3天前我就说过,不准府里任何人找大少爷,任何人不得踏入偏院一步。少爷,小姐即使没听明白,难道你们几个也都耳聋了吗?为什么不把他们拦下,不劝着他们,反而他们一夜不归都知而不报!是不是府里的活太轻松,让你们忘了席家的规矩?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拖出去,家法伺候。罚完了,逐出府去!”
“啊——老爷不要啊!我再也不敢了!呜——”
“不要啊!不要啊!呜——求求您,老爷开恩啊!”
“老爷,以后小人一定不敢自作主张,求您开恩那!开恩那!呜——我上有老母,下有兄弟,没了这份差事,就完了!”不停地磕头。
一时间,寂静空旷的花厅人声鼎沸,大有绕梁三日的趋势。
席宏充耳不闻,挥挥手示意把他们拖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枫黎莒姗姗来迟,惊异地望着眼前的阵势,一付我错过了什么好戏的表情。
“还有什么好事!还不是你那几个不争气的女儿,儿子!竟连我的话都当耳边风,偷偷跑去找淳羽,在茶里下迷药想迷昏羽儿。现在可好,偷鸡不成啄把米,反而全被羽儿弄昏了,真是丢人现眼!”席宏横了眼枫黎莒道。
“做的好!你这么说是骂羽儿不好让你的女儿、儿子丢人现眼了?”枫黎莒瞪眼可不会瞪输了席宏。
“哪有?我是骂几个小鬼自作自受。怎么还不拖出去啊!”最后一句是对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打手说的。席宏对哭倒一片充耳不闻,枫黎莒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清秀人儿被拖出门槛。下一刻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缠绕在冬日清冽透骨的薄雾中闻者发颤。
事情处理干净,花厅里只剩两位当家。隐隐约约闪动的烛火照在其脸上增添不少阴沉,微弱浑浊的光线使光与影分的并不清明,就像房里两人的表情一样,看不清、猜不透、摸不着。
“我想现在就去看羽儿!”席宏轻声道。
“现在?还太早吧?”枫黎莒瞧着必须掌灯才能看清周围的天时,心有不忍。
“这事要尽快,晚了就来不及了!”席宏突然语气加重,音量却始终低低的。
枫黎莒面朝黑暗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道:“我明白!可是要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哎——这世间倒底公不公平呢!”
“我和你背叛了那么多人,伤害了那么多人,可仍是缠绵了20年,我们该知足了。老天对我们不薄啊!”席宏仰天感慨。
“对!老天对我们是不薄,可是对羽儿呢?对他又怎样呢?小小年纪就被抓去,我们明知道他会受苦,依旧没一点法子。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每天担心着会不会被人找到,但我承认我过的很好,因为有你在,我不悔。哎——”枫黎莒深深地看着席宏,一如他的深情。“19年了,我以为羽儿早不在人世。可是,他就这么出现了,我一眼就知道是他——我的儿子。可,为什么不早些呢?或者干脆一生别回来!为什么?老天他真的公平吗?”
席宏紧琐双眉,脸上缠着浓浓的忧郁。回想过往云烟,情不自禁地抱住妻子,呢喃安慰。
“老天是不是公平这不重要,到是该问问你们在想些什么?”
“谁!出来!”席宏猛的把妻子护在身后,朝灰暗发声处喝去。
一条人影从角落的黑暗中缓缓走近。
一个男人。
一个只有黑与白的男人。
一个叫人移不开眼光的男人。
除了头发、眉毛、眼珠,其他什么都是白的。白的没一丝血色,即使不触摸也知道那意味着彻骨的寒冷。那黑如芝麻的发、浓密的剑眉、飘雾般的眸更衬托出肤色的诡异,连唇亦是淡淡的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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