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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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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是夜的小女儿,同月亮、星星、灯火那些或妩媚或冷峻或喧哗或泼辣的姐姐们不太一样。她爱静,一年中要有三百多天眷恋着她的闺房,而且总是羞答答的半遮住脸,只有在母亲和姐姐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或盛情邀请下,才会放下手中素白的卷册或丝丝缕缕的卷云精心裁剪出来的彩锦,选择一个被形形色色的人群营造出来的节日或庆典的日子,走出来,散散心,踱踱步。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她渴望着一次彻底的放纵,渴望着在鲜花一样的春日里义无返顾的炫耀和绽放。于是,她又是那么率性天真而执著地追逐着风的影子飘到高渺的夜空,璀璨而得意忘形的笑,凄婉又情意绵绵的笑,矫巧又窃窃的笑。笑声吸引着人们抬起躁动的头,看着那飞逸的五颜六色的流光,啧啧赞叹着,美、好美、真美呀!

    烟灰是一种语言,一种诉说。她把文字书写于静谧又幽深的夜空,她描摹一幅绚丽又生动的图画,她勾勒并铺排一本彩色的装帧精美的书,她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笑着,等待着怀抱万千心事的人们来解读,来品味,来应和。她的声音婉转悠扬俨如天籁,逗弄着妈妈怀抱中白胖胖的小孩儿红扑扑的笑脸,捕捉着花前月下的情侣痴痴的地久天长的私语柔情。她让烦躁者沉静,让朴拙木纳的眼神奕奕生辉,让沉重低调的心绪张扬跃动起灵性,让衰老的心脏回忆并执著地跳动起昨日的青春。同时,她让仁者见智,智者见拙,让诗人落泪,让政治家想到责任。

    烟花是女人,是从历史中走来,从伤逝中走来,从秦淮河畔,扬子江心瘦瘦的伶仃的月影中走来的女人的花朵,女人的心和失落在杨花柳絮中的粉妆玉砌的梦。在闹市中,在茶楼酒肆里,在漾着米酒味的随风昭彰的旗子里绽放;或者就选择一处荒郊僻野,古庙衰村,古槐树下凄然而哀怨的盛开。在男人们的世界,或被怜惜的手轻轻的捧起,昼夜相依;或粗茶淡饭,在锅台和孩子们身上消陨芳华,青丝成雪;或红颜薄命,琴弦断,歌声绝,香冢一掊湮灭了。烟花、烟花、情何以堪?

    烟花是一种哲学,一块思维的田,一圃智慧的花。生与死,静与动,存在与虚无,爱情与人生,善与恶,瞬间与永恒,美丽与丑陋,黑与白你可以演绎并试图穷尽一个个曾在先贤大哲们的头脑中纠缠过滤并被精美的语言定义并包装的哲学命题与概念范畴。你可以一边仰着头,观看映入眼帘的如童话一样美丽的花的影光的影,一边沉浸着,说不定在哪一朵烟花绽放的光束里,会垂下苏格拉底、柏拉图、黑格尔思考的目光;又在哪一抹淡淡的硝烟中,飘过来笛卡儿、康德、叔本华轻微的叹息。无论是谁,相信看过了烟花,回家的步履会哲人一样的轻松而潇洒,踱出来的说不定是一个五彩缤纷的饱含智慧的梦呢。

    就这样想着烟花,不期然又回到了孩提的时代。快过年了,那时的农村虽然寒冷贫瘠但祥和朴实又跃跃欲试着对明媚青光的憧憬。我们就会约上三五个小伙伴,于呼啸的寒风中瑟瑟着通红的小手刮取背阴的老墙根上的硝盐;流着青鼻涕跑到野外,捡拾枯树枝烧成黑糊糊的木炭;寸步不离的央求着爹娘从储备的肥料中为我们留出一块硝氨;又找来一块厚厚的青砖用锤子、钉子、锯条轻轻的钻眼、挖洞、打磨,直到成为一个花筒的形状;然后在花筒里装上我们自己配置的掺合着盐粒和铁屑粉的花药。于是,在年三十温馨的飘着肉香的夜里,我们自制的烟花便骄傲地盛开了,黄黄的花束,白亮亮的花朵,暗红的流线,灰灰的呛人的烟雾;土土的,丑丑的,呼啸着上升。于是孩子们围成一团雀跃着,大人们也出来了,大姑娘小媳妇也出来了,老爷爷老奶奶也出来了,看着,看着,一叠声的夸赞着:好看、真是好看的烟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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