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阿荇没有城府的光亮,他的眼神里藏着依恋,欣喜,忧郁,还有浅浅的寂寞。
16路车来了。像该来则来的雨一样。冬至忽然拉住我的手,把我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我没有挣扎,我忽然有强烈的依恋的心,忽然想醉生梦死。我知道,其实,我也是需要被保护的植物。我装扮出坚强,而内心比阿荇更加空洞,更加苍白,更加无能为力。冬至又轻轻地把我推开,他说,秦舒,你该上车了。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改写成一丝不苟的温柔和羞涩。细细地雨珠滑过他浅浅的酒窝。
公车开动了。我看见冬至的手还一阵阵地挥在迷蒙烟雨中,渐渐地朦胧,消失不见。然后我把头深埋在臂弯里,我听见自己幸福的哭泣,泪水流过我微笑的眼睛,落在冷冷的指尖。
温热如斯。
六
这场突如其来的叫做ài情的东西,打乱了我原本心如止水的恬淡生活。我开始想念。思念像春天里疯长的常青藤,蔓生到我所有的区域。我像每一个恋爱的孩子一样,充满了甜蜜。我的秘而不宣的生活,学着裂开一条缝隙,迎接冬至的温暖。我愿意相信,冬至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离我的心很近,对我的灵魂很重要”的人。
冬至开始不定期地来我的学校找我,有时候是和风歌一起。阿荇和风歌的爱情比我想象得还要快,半个月之后,阿荇已经献出了一切。我很惊讶阿荇的单纯,心里闪过一句,一切从精神开始,一切从肉体结束。我隐隐地不安,然后是羞耻。冬至照样来看我,照样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温暖。有时候他会带一枝蓝色的鸢尾花给我。鸢尾是我唯一喜欢的花朵。蓝色是我唯一喜欢的颜色。火红色的玫瑰让我觉得厌倦而疲惫。
风歌来的次数渐少,一个月之后,再没有出现。冬至说搬到外面去住了,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七
阿荇为风歌的不告而别,哭了好几天;忽然有一天,她很坚强地对我说,总有一天他会疼痛的。我听得胆战心惊,可是我知道,阿荇内心里依然是羸弱的。阿荇容不得半点伤害,却受到了无辜的迫害。这俗世发生的事情总是纷乱而不可预料。阿荇变得冷漠,这是受伤的羸弱者唯一能做的抗议。可是在夜间,阿荇还会常常念叨起风歌的名字,先是温柔的,后来是凶悍的,然后有她的低低的哭泣。室友美美和小淋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找了借口搬到别处去了。我也开始失眠,我设想和冬至的日后生活,然后一个一个推翻。我不怀疑冬至,可是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这样终其一生呢。
冬至照样来来往往。我和冬至在宿舍楼前的草坪上坐着的时候,我常常看见阿荇在阳台上没有表情的脸。她是在期待着风歌的再次出现么,她是在羡慕着我和冬至的平静么?我抬头微笑的时候,阿荇匆匆地湮没在阳台背光的阴暗里。我想,阿荇应该在阳光里微笑呵。
八
零二年十二月。h城的冬天并不寒冷。阿荇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说,她要离开杭州了,她去南京。她的父亲在南京做很大的生意,有很大的空洞的房子。阿荇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发卡,衣服,cd光盘,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她只带了空空的皮箱,箱子里有我和阿荇的照片,我和冬至的照片。
冬至和我把阿荇送上了去南京的列车。阿荇登车的时候,给我们八个大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她用凋零的鸢尾花瓣拼成的。于是,在十二月的某个并不寒冷的清晨里,阿荇,和我一起生活了将近两年的朋友,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南京,那个庄重和妩媚并存的千里外的城市。
我和冬至,走在h城灰色的天空下,把手拉得紧紧的。他说,秦舒,请不要忧郁,远走的也许将成为可爱的。我把头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哭泣。
阿荇离开之后,来了两封信。第一封信说了平安;第二封信说有了男朋友,非常爱她。然后,消失了。两尾寂寞的鱼,从此游向不同的水域。“我们会离开”我的预言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