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又见映山红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映山红，这类和杜鹃花同属一科的野生植物了。旧时的一句儿歌还记得，唱做“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说的大约就是丛生簇长的映山红。映山红是随意生长的植物，开起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摧枯拉朽从山坡一直开到山脚，开到人家小园，开到路边洼地，开到惊耸的废墟堆里去，到处都是春色。春色满园关不住，连整个的山头也容不下映山红的蓬勃生长。

    回家途中，坐完了火车又马不停蹄地换中巴。忽然眼睛一亮，一大捧映山红就搁在驾驶副座的挡风板前。也许春天的日光凌厉，也许搁置的时日过久，已经稍稍萎谢了，不是天庭饱满，却是艳红如斯。

    乡下春天蓬勃的气势，多是依赖蓬勃开放的映山红。兰花一簇一丛，个头小而难开花，不成气候；栀子花要到初夏时候才够热闹。惟有映山红，风风火火地开在青光里。我记得黑可可曾在晃动的生活里用了“张牙舞爪”来形容映山红的开放，真是描摹得形象。映山红一开，便似开疯了一般，刹也刹不住，从春天持续到夏天，一个红泱泱的花花世界。

    旧时贪玩，春天一到，成群结队到山坡上，来时人手一捧映山红。路过河边折枝杨柳，绕成大环小环，插上映山红去，大环成了花环，小环再添上几枚油菜花，便是皇冠了。摘油菜花的时候，常常被垦地的老农看见了，在田边喊，勿要摘啊，要打油的啊。我们便风一样地跑走了。

    也有秋天甚至冬天的映山红，在某些深山老林里。这并不新奇，白居易有诗便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比山寺更深的去处，自然可在秋冬里开放。这些晚开的映山红，花色大多转为深红，也有粉白如桃花的；舍不得摘下来，连根带泥挖回来，植在园子里，可炫耀几日。可是第二年入春，入乡随俗似的也早早地开了。

    映山红只是学名吧，也不是正式的，正式的仿佛叫野杜鹃。人工培植以后才成了城里那种花开得硕大的杜鹃。在乡下叫做喇叭花，花似喇叭，也和夏天里开的牵牛花花叶相仿。

    在中巴车上，和售票员有一搭没一搭。

    这映山红可真漂亮啊，已经开了啊。

    开了，开了，开得到处都是呢。

    我都好久没有看见了，可真漂亮呢。

    看你进城很久了吧，这一捧就送给你吧。

    我接过花来，说着谢谢，谢谢。然后我看见映山红映着售票员的脸，她便在三月小镇的春风里，轻扬了嘴角，微微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