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厉的面孔,乌云又开始罩顶,方才的自信顿时蒙上阴影。
高擎猜想着她的心结所在,在严夫人和黑泽朗面前,她永远无法放开自己,似乎一辈子都必须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对于这个无解的困境,他只觉得无奈。现下只能帮她建立信心,拍出美丽的婚纱,在婚礼上展现最自信的一面。
高擎再次为她打气。“别管他人的看法,你就是你,一个最美丽的新娘,所有人都是为了贪看你的美丽而来,你能做的就是让大家惊艳、嫉妒,知道吗?”
在他的注视下,梁希蕾真的认为自己变美了,彷佛世界只剩她一个女人。
“知道。”她回以同样认真的笑容,看得高擎内心一震。
“好女孩,就是要这样”他赶紧起身,以轻快的语调掩饰心跳“你先坐一下,我出去看看准备好了没?”
高擎朝她一笑,快速往外走去。
梁希蕾则抚着灼热的脸颊,望着镜子露出羞涩的笑容。
“高大哥”她偷偷唤着。
高擎快步走进摄影棚,摄影师告知他已准备好,就等主角到齐。他先要助理去请来梁希蕾,趁新郎出现前拍些新娘独照。
此时,一道纤小、背脊却挺得笔直的身影走进摄影棚。
严夫人意外前来,仍是盛气凌人的模样。
“那位黎小姐呢?不是说好由她主导这次婚礼?”她今天专为这件事而来。她最讨厌事情不按她的计划进行。
高擎也不知道黎茗为何突然要求退出这个案子,那天她甚至在他面前落泪
黎茗一向是“金玉盟”最擅长处理难缠客户的高手,但是几天前她和黑泽朗去了一趟巴黎选礼服,回来后就请辞这个案子,他怀疑和黑泽朗有关。
现下大家都在忙,高擎只好亲自接下这个案子,光是应付严夫人的追问叨念就让他大伤脑筋。
不知解释了几次,老太太却不接受,仍旧不断数落黎茗。“哼!当初还说什么全力以赴,不负所托,最后还不是只出一张嘴”
严夫人靠坐在摄影棚边的沙发上,继续“卢”着高擎。“快叫她过来,不然我要毁约!”
“夫人”他正想继续说服,黑泽朗翩然而至,挟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高擎毫不费力就猜出他是谁,因为黑泽朗的高傲神情和严夫人如出一辙。
“你好,黑泽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我是高擎,金玉盟的总经理,也是这次婚礼的策画人。”
黑泽朗面无表情地回握他的手。“你好。”
他的眼睛环顾四周,却没见到该出现的人儿,高擎的话让他眉头一皱。“不是由黎茗主导吗?怎么会换成高总?”
“黎小姐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改由我来承办贵府的喜事。”高擎陪着笑脸,直觉他比严夫人难缠。
难怪梁希蕾不敢违背严夫人的意思,对黑泽朗更是惧怕万分,她根本就是误入丛林的小白兔,每天在虎口边缘挣扎求生。
高擎眼角余光瞄到梁希蕾远远站在另一头,双手交握胸前,惊惧地瞪着大眼,方才建立的自信荡然无存。他甚至感觉得到她身体的颤抖
“新娘子已经准备好了,请黑泽先生先到化妆间约略上个粉底”高擎继续陪笑,希望偷点时间帮梁希蕾打气。
黑泽朗瞪着自己的新娘,眼底尽显不耐烦。“黎茗呢?”
“黎茗在忙”感觉梁希蕾的瑟缩,高擎试着缓和现场气氛。“不如我们先拍照,待会儿我去找她来。您看,新娘子正等着,她这样是不是漂亮得像个娃娃?”
“她怎样,我不在乎。”黑泽朗怒视着梁希蕾,嘴角一撇,显现极度的嫌恶“黎茗违背承诺,我也没必要屡行约定拍照。”
冷漠地看了祖母一眼,黑泽朗头也不回地走出摄影棚。
高擎本想追回黑泽朗,但梁希蕾的啜泣声拉回他的脚步。见她哭着朝另一个方向奔去,他轻叹一声,紧追上前。
好可怕的男人!
梁希蕾提着曳地的裙襬盲目地在摄影棚里窜逃,黑泽朗那双冷冽的眼眸犹如怪物在后头紧追不已,一旦被追上,她便逃离不了成为恶魔祭品的命运。
天呀!谁来救她?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直到撞进高擎怀里。
“啊──”梁希蕾尖叫一声,歇斯底里地挣脱箝制。“放过我!放过我”
她的脆弱让高擎心疼不已,为免她伤害自己,他只能紧紧将她锁入怀里,温柔地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嘘嘘没事了,没有人会伤害你”熟悉声调让梁希蕾的紧绷顿时放松,她忍不住伏在高擎胸前号咷大哭。“啊啊啊”她不计形象地宣泄,积压在小女孩心中数年的委屈化作悲号,令人闻之鼻酸。
“乖蕾蕾乖别哭了”高擎轻拍她的背,犹如对待脆弱的小妹妹“乖哥哥疼你”对于年纪小他一轮、体态又如此纤细的梁希蕾,他忍不住将她当成自己的小妹。
以前,他也是这般呵护着小他六岁的妹妹,在她受委屈时提供温暖的怀抱和慰藉。只是,小女孩长大了,只会依在老公的怀抱,他也不再对谁这么呵护备至。
高擎的温柔让梁希蕾哭得更凶,除了过世的母亲,从未有人这样抱她,用如此轻柔的语调安慰她
她妈妈是严夫人的远房侄女,在梁希蕾十岁那年过世,严夫人便将无依无靠的孤女接回家照顾。虽被严家收养,但梁希蕾没有改姓,只称严夫人为奶奶。
这位巨亿集团创办者当年在业界是个响叮当的人物,素有商场铁娘子之称。作风一贯强势的她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思,亲切和笑容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尤其对待一个收养的小甭女。
从来到严家,她一直没有朋友。每天放学时间一到,司机就在校门口等着,严夫人不准她和同学出去,更要她防范周遭的人别有用心。
不想为严家制造麻烦,她甚少和外人接触,严家也只有严夫人和几名佣人、司机,他们也谨守分际,不敢和梁希蕾有工作以外的交流。
她的情绪,甚至内心的寂寞,都没有人在乎或关心。
如今有人将她当作宝贝般疼惜,听到她内心的呼救,忍不住一古脑儿对他倾诉全部的委屈。
“好了,别哭了”抱住他腰际的手臂抓得死紧,高擎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再踰越分际,只能任她发泄。
唉!如果他是黑泽朗,才不忍心伤害这么脆弱的稀有动物,只会将她捧在手掌心疼惜呵护高擎为梁希蕾的命运唏嘘不已。
本以为逃过一劫,可以不用拍婚纱照,结果当天晚上,黎茗打电话给梁希蕾,通知由她继续筹办这场婚礼,并于后天进棚补拍。
梁希蕾挂了电话,心中忧喜参半。由黎茗继续当她的婚礼顾问,让她很安心,但一想到这样就不会再和高擎有所接触,有种失落感让她整夜难眠。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再见他了
那天她不只在他面前糗态百出,发髻乱了,妆花得像个鬼,还把他的衬衫哭湿了一大片,西装外套也被她抓得皱巴巴天吶!她当时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是他一点都不生气,还温柔地帮她拭泪,稍作整理以免引起他人侧目,这般体贴温柔让她倾心不已。
而且,她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似乎闻得到阳光洒落的感觉;还有他的笑容,他的怀抱好宽阔、好温暖
这晚,高擎的笑容不断在梁希蕾梦里萦绕。
进了严家之后,她第一次在梦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