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呼唤

句话，我当他生我的气，逗他几次还是板着脸。

    我看到秀婶消瘦了许多，秀美的脸上少了昔日的红润。姐姐偷偷告诉我：“不好治了。”“真的秀婶的病难道，她还不到40岁呢，怎么”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哥哥那么伤心。

    吃饭时秀婶几次欲言又止，姐姐说：“你放心吧，让孩子考上学再说。”

    我开始狐疑，后来也明白她们的意思。从此我对哥哥多了几分不仅仅是敬意。可就在我们来校的第11天，他又告诉我：“再回家看看妈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跟着他心里象坠块石头

    那天，我清楚记得是二月二，下的是雨加雪，天和地连在一起，积雪不深，雨还没落下就成了冰。我们的身上结了一层薄冰，走路呼啦作响。我们虽然相互拉着还几次都差点摔倒。肆虐的北风刮在脸上比刀割还痛。所有的树枝没有了昔日的傲慢，都挂满了冰凌，垂头丧气的。

    推开家门，我姐姐眼睛红红的在旁边流泪，一边是际哥那骨瘦如材的爷爷在哭泣。我强忍悲痛拉着秀婶的手，好冰凉好冰凉，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看着她。她看见我很高兴，脸上有一种亲切的微笑。突然她很吃力地拉着我的手，又拉着他儿子的手，把我们的手拉在一起，眼睛充满期待的望着我。姐姐忙拉拉我的衣襟俯在我耳边说：“答应她吧！”我突然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眼泪象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我还说什么呢？只是拼命的点头。秀婶笑了，笑的很美丽。脸上没有了一条皱纹，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正想告诉姐姐：“秀婶今天真好看”可她的手慢慢的松开了，哥哥疯狂地扑过去

    一阵狂风把门吹开了，我看到小河边的柳树原本柔软的枝条上挂满了明晃晃、亮晶晶的冰剑、雪鞭，太重了，太重了，它终于不堪“喀嚓”一声惨叫，折断了一只臂膀。狂风更得意了，还不时把口哨打的“嗖嗖”直响。

    我的心和身从里到外凉个透，我心里第一次叫她：“妈妈，你怎么会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走了呢？刚才还把我们的手抓的紧紧的呢！”我的心在颤抖，浑身在颤抖。我扶着哥哥的肩头，恨起长天。

    可怜12年前她丈夫不知道是看上天国哪个美人，无情地抛妻弃子潇洒西去。一个弱女子上养老下养小，独立苦苦支撑她风雨飘摇的家。

    上河工，她和男人一个样抬大筐，肩膀磨烂没人怜。她伺候多年生病的公爹毫无怨言。

    抱娇儿对孤灯多少年她心志不改。她让我们姐妹尝到母爱的温暖。她的性格是那样的淳朴善良，她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老天哪！你真太荒唐！为何对她如此这般

    安葬了母亲，哥哥变成了木偶一样，包括我在内谁都不给说话，就知道隔两天回家看看爷爷。我担心他，牵挂他，多了几分重量

    我们兄妹十多年来，纯洁如清河的水，谁都能看见谁的影子。苦难的生活使我们兄妹情同手足，如一母同胞。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同伴和同学的眼里都把我们当亲兄妹看。哥哥在球场打球，他是中锋只要见我在，他总是故意跑到边上给我一个鬼脸。有时还在我的头上做扣球动作。我甚至给哥哥擦擦汗，也决不会引起闲言碎语。说实话，际哥是我所见之中最优秀的，他面如满月人清秀，破衣衫遮不着他体态的风流。我不会描写人物，反正所有赞美男人的语言都可以用到他身上。今天有了对妈妈临终的承诺，我的心海虽然曾经荡起波澜，可高考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我深深知道，我姐姐含辛茹苦养我不容易。改变贫穷的命运必须去抢渡那个“独木桥”我的心思很快就投入到高考前的轰轰烈烈之中了。

    接着通知书的那天，我飞快地跑去给哥哥报喜，他不在，去了四次还不在，一直到第五天，哥哥打发一个孩子来叫我。我觉得天比什么时候都蓝，小河的水涨的很满，几乎满着了芦苇的发辫，河边的柳树还在对着镜子打扮，我一步三跳来到小河边，远远看到，他低头坐在我们常常一起坐过的歪树干上。我蹑手蹑脚来到他身边，偷偷想去捂着他的眼睛。

    “妹！别闹了，你坐下，我有话说。”他没有抬头。

    “怎么啦？找你几次都不在，我的寻人启示都写好了，你究竟怎么啦？有什么事？”我连珠炮似的问题打过来。他不语。我满心的不解，坐在他的左边。

    “哥，你究竟怎么啦？”我摇晃他的肩膀，这时我惊恐发现他红红的眼睛，象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刚走出战场一般。

    “妹呀，我考的是中专，就是大专，谁供我吃？谁供我穿哪？还有爷爷叫谁来管？我已经决定不上了。你你要好好争气，姐姐养你不容易，我我不想再叫你受苦，我希望你幸福，我们我们不可能了”他声音很低很低。说的很艰很难。

    “你你我们对妈妈说好了的，怎么怎么我不会”如果是争论数学题，我会极力争辩，可这个话题我们还是第一次说起。我虽然知道他是为我好，还是好伤心，满心的理由，羞怯得没有勇气去给他说个明白。我没看天，也没看地，跑了，逃跑似的。

    我把心思说给姐姐，要姐姐给他好好谈谈。

    我上学走那天，老支书搞的很是隆重，披红带花锣鼓喧天的，三里五村的人都来了，我几次在人群里搜寻，惟独没有那个我想看到的人。那热烈的场面，有人激动的哭，有人对着我笑，我象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此刻，我恨天，为何专给我们风霜雪雨，不给我们送一片艳阳天？你欺贫，你势利，你混蛋，你枉为天；我怨地，为什么光要我们历艰度难，不给我们一路平坦？你欺弱，你无情，你瞎眼，你枉为地。我是装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走的。

    半年后哥哥来了一封家信，很长很长。他说明了自己的无奈，还回忆了我们一起走过的生之坎坷，命之崎岖，最后还说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他结婚了。

    我当时看到那两字，真如天崩地裂。说实话，我为自己的命运而拼搏，认为婚姻离我还很遥远。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有几分思念，但很快被新鲜的学校生活，紧张的学习任务而冲淡。人啊，有些东西往往在拥有的时候并不觉得他的价值，一旦失去才知道他的珍贵。

    我经过了痛心的冲动，冲动的沉默，沉默的疯狂，疯狂的无聊，无聊的死去活来。一天一天那颗心不肯回家，在泪水中渺小，在泪水中绝望，最后还是在绝望中超脱。

    我违心的给了他一封回信。

    再听说：他过的很不好，生女，离婚，去了南方。

    多少年过去了，哥哥在我心中早已回归到儿时的位置。我早已经明白：退却更是一种爱，这才是纯洁的、无私的、人世间最珍贵的。

    一直，一直我都想找个平台，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他看看。

    一年又一年，我的心在呼唤。

    今天我们终于一起来到秀婶的坟前，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我默默地对她说：“妈妈，可不是我食言，而是哥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