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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边城第四章歌声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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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剑光。

    刀剑并没有相击。

    剑光的来势虽快,刀更快。

    燕南飞的剑尖堪堪已刺在傅红雪的咽喉,最多只差了一寸。

    这一寸就是致命的一寸。

    就差了这么一寸,傅红雪的刀光一闪,只听得一声惨呼,鲜血四溅。

    漫天的血雨中,燕南飞的人猛退了三步,然后就不动了。

    傅红雪也没动,他的刀尖有血滴落。

    燕南飞的人却一点伤痕也没有,他双眼露出光芒的看着不动的傅红雪。

    一种不信、又信的光芒。

    傅红雪不动,也没有看燕南飞。

    燕南飞的嘴仿佛在动,仿佛在说:“怎么可能?”

    然后就看见他的眉宇间慢慢的泌出血珠,顺着眉睫往下直至肚脐下,也出现了血痕。

    血痕一现,燕南飞的人就如同他的剑般,左右再见。

    刀光一闪,就已划开了燕南飞的人。

    一刀挑起,直到燕南飞退了三步,说了四个字后,人才分开。这是多么快、多么利的一刀。

    燕南飞倒地后,左右的脸都带着不信、惊骇的表情。

    傅红雪缓缓站起,月光落在燕南飞分开的脸上,淡淡他说:“原来第四世界的人也会死。”

    傅红雪捡起刀鞘,收起刀,用他那奇特的步法,慢慢地走离小山丘,走出树林。

    这时,东方的第一道曙光已射出云层,照入了树林,将昨夜残留在树叶上的露珠,映出了晶莹的光芒。

    露珠由小凝结到大,然后挣脱树叶的撑托滴落下来,正好滴在燕南飞已分开的眼睛里。

    五回到万马堂,已是早上了,傅红雪仍慢慢地走着,他忽然发觉了一件怪事,现在是白天,万马堂里却寂静无声,更不要说是看到人。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莫非一夜之间,万马堂又恢复和前夜以前一样,该死的人都已死了。

    傅红雪看了看四周,万马堂还是宏伟崭新,并没有残破不堪,只是一个人也看不见而已,奇怪?!

    就连最喜欢东逛逛、西逛逛的叶开,也不见人影。

    傅红雪眉头微微一皱,脚步却没有停地走向迎宾处,来到迎宾处,他又发现一件怪事。

    迎宾处那十几面偌大的窗子上,映着很多的人影,显然有很多人在里面,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从凌晨听见歌声追出,到现在回来,也只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难道在这段时间里,万马堂又发生了事情?一进入迎宾处,所有的人果然都在里面,每个人都紧锁眉头地看着进门的傅红雪,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将傅红雪当成了瘟神。

    就连一向笑口常开、吊儿郎当的叶开,都面露沉重地沉思着。

    傅红雪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长桌尽头处交椅上的马空群。

    马空群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已失去了光彩,他双眼并没有在看傅红雪,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面前长桌上的一块白布条。

    傅红雪这时才发觉白布条下躺着一个人。

    纯白的布条上沾满了血迹,血迹还是鲜红的,还是湿湿的,可见布条下的这个人刚被抬来不久。而且动也不动的,可能已死了,刚死不久。

    这个人是谁?傅红雪再次将视线移向每个人,叶开、公孙断、花满天、慕容明珠、乐乐山所有的人都在,那么躺在白布条下的人又是谁?每个人都围着长桌而坐,面前都摆着一份粥菜,清粥还在冒着热气,但决没有一个人动过筷子。

    桌上有一份粥菜的位子是空着的,傅红雪慢慢地走了过去,坐下,拿起筷子,挟了一口菜,喝了一口粥。

    等他吃完了,马空群才淡淡他说:“早。”

    这句话当然是对傅红雪说的,所以傅红雪听见自己在回答:“不早了!”

    “是不早了。”马空群说:“昨晚四更后,每个人都在房里,阁下呢?”

    “我不在。”傅红雪淡淡他说。

    “阁下在哪里?”

    傅红雪抬起头,冷冷地看着马空群:“我在哪里似乎没有必要告诉三老板。”

    “有必要。”马空群一字一字他说。

    “为什么?”

    “为了长桌上这个躺着的人。”

    “这个人是谁?”

    “你难道不知道?”马空群注视着他。

    “我一定要知道?”

    “因为昨晚四更后,只有阁下一人不在房里。”马空群说。

    “我不在房里,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傅红雪说。

    “昨夜从命案现场离开后,乐大先生、慕容公子、叶公子,还有这几位兄弟们,全都回房睡觉,都有人证明,”马空群目光炯炯,厉声说:“但阁下呢?昨晚四更后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唯一证明的人,只有再次复活的燕南飞,但燕南飞却又已再一次地死在他的刀下,现在有谁能替他证明?“没有。”傅红雪平静他说。

    马空群突然不再问了,目中却已现出杀机,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花满天、云在天已走到傅红雪身后。

    “傅兄请。”花满天冷冷地说。

    “请我干什么?”

    “请出去。”花满天说。

    这时一直沉默的叶开忽然开口了:“最少在他出去之前,也该让他看看,布条下的人是谁。”

    “他不用看也已知道了。”花满天冷冷地说。

    “事情还未完全证明,怎知人一定是他杀的?”叶开说。

    “除了他,还会有——”

    “让他看。”马空群打断了花满天的话。

    傅红雪一言不发地走至长桌头,伸手慢慢地掀开白布条。

    布条下是躺着一个人,傅红雪虽然掀开了白布条,却还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这个尸体没有头。

    一个没有头的尸体,任谁也看不出是谁?傅红雪只知道这个人是女的,那是从尸体上的衣服看出的。

    “她是被人一刀砍断了头颅。”马空群面露悲愤:“你可知她的头颅在哪里?”

    “她是谁?”傅红雪说。

    “她就是马芳铃。”回答的是叶开。

    “马芳铃?”傅红雪微怔。

    “一刀断头,不但要有利刀,还要有高明的手法。”马空群说:“傅红雪不愧为傅红雪。”

    傅红雪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冷淡,甚至还仿佛带着种轻蔑的讥诮之意。

    “对这件事,各位是否还有什么话说?”马空群目光四扫。

    没有人再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看着傅红雪,目光中都像是带着些悲悼惋惜之色。

    “只有一句话。”傅红雪忽然说。

    “请说。”

    “三老板若是杀错了人呢?”傅红雪慢慢他说。

    “杀错了,还可以再杀。”

    傅红雪慢慢地点了点头。

    “阁下还有什么话说?”马空群说。

    “没有了。”傅红雪淡淡他说。

    万马堂的大旗迎风招展在灿烂的阳光下。

    人就在阳光下。

    傅红雪头一个走出迎宾处,然后就是花满天、云在天、马空群,其他的人没有跟出去,还有话说,可是那个一向暴跳如雷的公孙断没有跟出,叶开就觉得很奇怪。

    刚刚在里面时,公孙断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为什么他会这样呢?叶开觉得很有趣,他是最后一个走出迎宾处的,一走到阳光下,他就仰起面,长长地吸了口气。

    “今天是个好天气。”叶开微笑着说:“在这么好的天气里,只怕没有人会想死。”

    “只可惜无论天气是好是坏,每天都有人会死的。”马空群说。

    “不错,的确不错。”叶开叹了口气。

    马空群忽然转身面对着傅红雪:“昨夜四更后,阁下究竟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傅红雪淡淡他说。

    “可惜,可惜!”

    花满天的手突然垂下,在腰畔旁的皮带上轻轻一拍“呛”的一声,一柄白炼精钢打成的软剑已出鞘,迎风抖得笔直。

    “好剑。”叶开不禁脱口。

    “比起那柄刀呢?”花满天瞄着傅红雪手上的刀。

    “那要看刀是在什么人的手里。”叶开笑着说。

    “若在阁下的手里?”马空群忽然说。

    “我手里从来没有刀。”叶开说:“也用不着刀。”

    “只用飞刀。”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武林近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去怀疑过这句话。

    叶开是李寻欢唯一的传人,他的飞刀,也从来没有人轻视过。

    “你的飞刀呢?”马空群问叶开。

    “刀在。”

    叶开的双手本来是空空的,可是不知何时,从何处已拔出了一把飞刀。

    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刀在手,叶开的眼睛就发出了光芒。

    飞刀一出现,每个人不禁地都退后了一步,每个人的眼睛带着种敬畏、害怕的神色。

    刀光一闪。

    飞刀又消失了,再看叶开的双手,已是空空地垂着。

    “我杀人不喜欢用刀。”叶开笑了笑:“因为我很欣赏那种用手捏碎别人骨头的声音。剥落有致。”

    “剑尖刺入别人肉里的声音你听见过没有?”花满天说。

    “没有。”

    “那种声音也蛮不错的。”花满天冷冷地说。

    “什么时候你能让我听听?”叶开笑眯眯他说。

    “你马上就可以听见了。”

    花满天长剑一抖,剑尖斜斜挑起,迎着朝阳发出十字光芒。

    云在大的剑也已出鞘,他的身形游走,已绕到傅红雪的身后。

    傅红雪没有动,左手也没有握紧刀,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而已,双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黄泥沙地,那种样子就仿佛花满天他们要杀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空群也没有动,他虽然面对着傅红雪,但眼尾不时地瞄向叶开。

    他是怕叶开插手帮傅红雪?或是怕叶开的例不虚发的飞刀?边城的阳光灿烂,就宛如叶开的笑容,叶开笑着对傅红雪说:“你放心去好了,有人会安排你的后事的,我也会带几樽美酒,去浇在你的墓上的。”

    娇阳。

    边城黄沙飞卷,草色如金。

    大地虽然是辉煌而灿烂的,但却又带着种残暴霸道的杀机。

    在这里,生命虽然不停地滋长,却又随时有可能被毁灭。

    在这里,万事万物都是残暴刚烈的,绝没有丝毫柔情。

    花满天长剑一抖,五朵剑花化出,傅红雪还是不动,他就冷冷地站在花满天与云在天的中间,冷得就像是一块从不溶化的寒冰。

    一块透明的寒冰!

    这边城无情的烈日风沙,对他竟像是全无影响,他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是站在远山之巅的冰雪中。

    云在天的手已握紧剑柄,冰凉的剑锋,现在也已变得烙铁般灼热,他的掌心在流着汗,额上也在流着汗,他整个人都似己将在烈日下燃烧。

    “拔你的刀!”云在天的声音也仿佛燃烧中的火焰。

    傅红雪的人虽然还是没有动,可是他左手上的青筋己在冒起。

    “拔你的刀!”

    花满天额上的汗珠流过他的眼角,流入他高耸的鼻梁,湿透了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背脊。

    傅红雪难道从不流汗的?他的手,还是以同样的姿势握着刀鞘,只是青筋已突起了。

    花满天突然大吼一声:“拔出你的刀来。”

    “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傅红雪淡淡他说。

    “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花满天说:“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傅红雪说。

    “要怎么样你才肯拔刀?”云在天说。

    “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傅红雪说。

    “什么理由?”花满天说:“杀人?”

    “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傅红雪说:“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哪三种?”

    “仇人、小人”

    “还有一种人是什么人?”云在天说。

    傅红雪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好,说得好。”云在天仰天而笑:“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这句话。”

    云在天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花满天的剑又有剑花抖出,他的双眼已露出红丝。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拔刀的一刹那。

    但就在这除了风声,寂静如死亡的草原上,突传来公孙断如雷的声音。

    “大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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