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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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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巨石被移开,他们便可爬出石室了。

    他俩在珠光初闪,便已转过身躯,手按在黑色弯刀鞘上,作势戒备。两人身上血迹隐现,泥沙满身,可能多少负了些轻伤,但反应奇快。

    在依然完好的一面石下,仰躺着一个曲线玲珑,形如裸体的俏女郎,一身绯色劲装已经四分五裂,几不敝体,酥胸半露,左乳脱颖而出;下裳左胯撕掉一幅,右腿管自膝以下已经不见,右袖也齐肩失踪,她如不是被泥沙弄得浑身污脏,酥胸玉乳肌肤等等,准教人不能自恃。

    她左肩染有血迹,青丝散乱,平躺在那儿,眼神极为凌厉。她身旁,放着一个包裹和一把古剑。剑是她的,包裹是七煞之物,他那只大革囊和蓝色葫芦,就搁在包袱上,十分岔眼。

    山海之王是见到了俏女人,方厉声沉喝的。这女人他认得,正是缥缈春鸿太叔霓裳。

    四煞和七煞,也看清了来人是山海之王,同声大吼,拔出弧形刀冲上;七煞稍向左移,想抢到包裹旁。两人的身法和手法,皆疾逾电光石火,皆可入上上化境。

    可是在山海之王面前,他们仍晚了一步。珠光一动,山海之王已经挡在姑娘身前,神刀疾挥。

    “叮”一声响,七煞的刀断了半尺刀尖。同一瞬间,刀背急荡“当”一声暴响,四煞的刀被崩得向右急荡。

    七煞刀断之后,身形仍前冲,乌黑一闪,神刀又光临他的右肩。他不敢不要命,火速向左掠走。

    四煞只觉虎口如裂,奇猛的罡风猛劲,将他震出八尺外,身子转了半圈。

    他俩已经累得象条拉了五天车的瘦马,怎禁山海之王这头怒狮的一击?一照面便吃了一记狠的教训,惊得面色死灰。

    山海之王伸脚二勾蓝色的葫芦,右脚运劲向地面一登,石裂如粉,现出一个半尺深的履痕,将葫芦挑入履痕中,一脚踏下,默运神功,注入热流。室中有太叔霓裳,他怕葫芦的金虫纳伤了她,所以先发制人,先毁了这歹毒的小虫儿。

    可见他人在焦急之中,仍然心细如发。

    他横刀屹立,冷笑道:“你们身在死窟中,也许这一辈子已难重见天日,仍想凌辱一个少女,你们该死。”

    七煞见葫芦被毁,急得要吐血,狂吼一声,断刀风雷乍起,疯狂地猛扑而上,山海之王功力比他高,神刀也长了尺余,懒得和他过招斗巧,一刀向对方刀影中劈去。

    同一瞬间,四煞在侧抢到,一招“贴地盘龙”攻到下盘,刀风在三尺内可裂胆彻骨,可见他的功力仍然够深厚。

    山海之王以一敌二,当然自信尚能应付裕如。但他大事在身,不愿久缠,左手珠光一闪,手上多了一把晶芒三尺,冷气袭人的小剑,信手下拂,快极:

    剑光乍现,四煞便知大事不妙,他的刀虽是武林罕见的宝刃,但在这种神异小剑之前,便暗然失色,他怎敢硬碰?便收招急退。

    石室虽有五丈见方,但一侧下,能动手拼抬的地方太小了,除了在正面一招一死拼,一计一落实之外,没有地方腾挪闪让,活动范围太小,一切巧招全用不上,他除了急退之外,别无他途。”

    另一面,山海之王神力疾下,七煞知道厉害,不再上当,斜身出刀,但见黑影乍敛,一道淡影突然直射山海之王的胸膛,从神刀侧方射入,神更一招“青龙人海”下半招突向下沉。

    他快,山海之王更快,神刀一振“当”一声拍中断刀,把七煞震得向右飞,挡向四煞。

    山海之王试出两人的功力,不过如此而已,在思乡荒城,高估他们啦,他却不知,两煞被困地窟,左冲右闯精力损耗大半,加上山海之王的神刃威力奇大,自然无法和他一争短长,地方又小,只能斗力,当然吃亏。

    山海之王脸色一沉,冷冰冰地说:“你们要我砍下你们的脑袋呢?还是丢下兵刃听吩咐?”

    “哈哈”两煞狂笑起来,四煞笑完说道:“小伊子,你未免太狂了。”

    山海之王呵呵一笑,笑声刺耳,笑完说:“狂不狂不久见。”突又沉声道:“太叔姑娘,他们曾否对你无礼?”

    身后,缥缈春鸿虚弱地说:“不曾,但但他们欺负得我好苦。”

    山海之王放了心,迅速将刀挟在肋下,换上了伏鳌剑,沉声道:“饶你们一次,下不为例。”

    两煞举刀逐步欺近,以连声冷笑作为答复。

    山海之王仍用冷冰冰的嗓音往下说:“你们的老六,被巴山人猿所伤,我救了他,你们该前往找他尽兄弟的情义。我也该走了。”

    “你死了咱们便走。”摄魄四煞怒叫。

    “你的谎话对阎王说去。”瘟盅七煞冷然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铜盒。

    山海之王突然大喝道:“小心了,接着!”声落,伏鳌剑脱手而飞,光华如电,向前疾射。

    假如是平常的长剑,以气御剑术吓不倒南荒七煞,可是伏鳌剑非同小可,任何兵刃也不敢碰它。四煞和七煞同声长笑,飞掠出洞,站在四丈余远的洞口中,死盯着山海之王,同时厉声道:“这儿地方太小,咱们后会有期。”

    山海之王收了剑,他的功力还不能远御三丈之外,只好放过他们,冷笑着提起七煞的包裹和革囊。

    “还我,”七煞在洞口愤然大叫。

    “是害人的玩意么?”山海之王问。

    “你最好别管。你没有理由抢夺我所有之物。”

    “留给你害人,是我的非过。”

    “还给我,留一点情义。”

    山海之王想起思乡荒城中,七个凶魔维护他不许蓝衫隐士插手的情义,心中一软,说:“答应我,绝不作为毒无辜之用。”

    瘟盅七煞略一沉吟,击掌三下道:“我答应你。”

    “拿去!”山海之王伸手递出。

    瘟盅七煞一怔,但略一沉吟,便插了断刀,大踏步跨人室中,伸手接过包裹和革囊,冷笑道:“小伙子,你不怕囊中的毒物将来会用来对付你?”

    “要怕的话,太爷不会还你。”

    “希望我心中慈悲,不会用在你的身上。”

    “你认为你的毒物天下无双么?”

    “正是此意。”瘟盅七煞傲然答。

    “你好好准备。”山海之王也傲然说。

    “准备什么?”七煞问。

    “区区在下也有一种小毒物,不登大雅之堂;日后见面,在下要你再公平较量胆识,各下毒药,看谁不行,可好?”

    “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山海之王坚定地答。

    瘟盅七煞转身出洞,在洞口回头问:“你说过咱们的老六已受伤了?”

    “是的,尚不致命,但行走不便。”

    “在何处?”

    “在下层,你可沿有被刀砍创痕的石甬道找,是否找得到,恕不担保。”

    两煞死盯了他一眼,方转身走了。”

    山海之王没转头,缥缈春鸿玉体横陈,胸露腿现,他不能回头看。在没有恢复神魔洞那段记忆以前,他不在乎男女肉膊相见,但现在不行,他懂事了。信口问:“太叔姑娘,能走动么?”

    “如能走动,怎会受人欺负?”她答。

    “被制住了?”

    “肩井跳被制,僵啦!”

    “你怎不用真气冲穴?”

    “老怪物手法诡异,无能为力。”

    他只好转身,目不斜视地替她检查双肩井,果然发觉中制大为不同。他道:“能否解开,我不敢言,但可用真气内外齐震,虽不解人亦不会受伤。运气,我助你。他坐下了。”

    他一手按在她的气海穴上,一手按左肩井穴,吸气静口静行功,真气徐发。

    片刻,穴道一震,一升一沉即进复原。

    缥缈春鸿在他解肩井穴时,倒无表情,等到他的手按在股旁环跳穴上时,羞得晚霞上颊,闭上了秀目。

    四穴俱解,她坐起用手掩住胸部,垂下螓首轻声说道:“谢谢你,又是你救了我,此思此德,粉身难报。”

    山海之王将她的剑递给她,提起神刀道:“别废话了,走,我送你一段,可是我也找不到出的路。”

    她佩上剑,摇摇晃晃地举步,象是两条腿支持不住她那丰盈的娇躯,她能走多远?

    山海之王眼角已看到她的景况,摇头道:“你走不动?看来想出困太难了,姑娘。”

    “浑身发软,我被老怪物们暗中用毒香擒住,已有两天,穴道又制过久,实在行走不便。”

    “我有大事待办,不能陪你。你还是在这儿歇息将养,比在黑暗中乱闯好多了。”

    “你不扶我一把么?”

    他不得不扶她,伸手挽起她的右臂,钻出洞来。她问:“山海之王,你有何大事待办,能见告么?”

    “我要找天毒冥神和铁爪神鹰汤老匹夫。”

    “天毒冥神?天哪?这老魔仍在人世?”

    “不错,就在这古陵之下营窟而居。”

    “恐怕不是真的吧?”

    “千真万确,我已和他照过面。”

    “那铁爪神鹰我倒听见过。”

    “何时?何地!”山海之王急问。

    “在地陷之后,大概是在这儿的右首不远。”

    “你怎知是他?”

    “七煞老怪挟着我,七个人从南峰下至乱石荒塌,便被人在怪石后掷了几把飞刀,追逐的结果,七个人全落入神秘莫测的奇境里,最后发觉竟然在地穴之中。地陷发生之后,七人别散,生死莫卜,七煞和四煞走在一块儿,在经过右首第五间石室正搬石辟路时,听见外面有人声,有人在呼喝通名,自称是铁爪神鹰汤永安。可是隔着两重塌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多久以前的事?”

    “约半个时辰。”

    山海之王放了她,歉然道:“太叔姑娘,真抱歉,我得去找他,你自己小心。”

    她向地下一坐,噘起小嘴儿道:“你走吧:我的死活本来就不劳你关心,你我还是对头呢!谢谢你的关注。”

    她一耍赖,可把他难住了,他说:“天!你不知我的事多急?”

    “急什么?”

    “我要找汤老匹夫要玉麟丹救人。”

    姑娘摇头苦笑道:“铁爪神鹰根本就没得到玉麟丹,他晚到了一步。这些日子以来,他在洛阳出动了三教九流的人,打听玉麟的下落,以重金搜购玉麟,还道是沦入鼠窝之手,妄图侥幸猎此神物,凡是小型的玉麟,全以高价买进。如果他真的获得了真玉麟,还用费心在洛阳鬼混?”

    “咦!你怎知道?”

    “你这个人真怪,难道不知我爹爹是黑道盟主?”

    山海之王只觉心中一凉,半响做声不得,持珠的手不住颤抖,额上大汗如雨。

    “你你怎么了?”她站起偎近他,关切地问。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在口中进出两句话:“完了,一切都完了!”

    “啊!你你的神情多可怕啊?”她惶然叫。

    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左肩,变色地问:“姑娘,你真断定玉麟丹不在铁爪神鹰身上?”

    她茫然而骇地摇摇头,道:“这是凭常情衡量,难以断定。”

    他猛地一顿足,脚下一方巨石碎裂,咬牙道:“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必须找他问清。

    走!”说完,挽起她的胳膊,一阵急走。

    这次他改变策略,一面走一面高声长啸,整个地洞附近,如九天龙吟似的啸声,此起彼落绵绵不绝。

    这一来,果然引出了黑暗中摸索求生的人。

    第一个出现在路上的人,是蓝衫隐士段伯升,他以为是天毒冥神在派人找他,老远便发出啸声应和。

    两人的啸声相应,逐渐接近了。

    这老家伙擅自走动,触发了摇摇欲坠的机关,险些被乱石活埋,闹了个灰头土脸,差点儿送掉老命,总算他命不该绝于这地下宫殿中。机关大部损坏殆尽,但也更为危险,陷入之后,不九死一生者几稀,总算他命不该绝,幸而不死,乱山塌墙没将他埋葬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在这死城中逃得性,命,在破落的劫后地下宫殿里横冲直闯,摸索着出路。

    啸声在石道每一个角落振荡,他心中大喜,还以为是天毒冥神派人找他呢,便发出啸声相应。

    同时,各处也有不同的啸声传出,显然末死的人,都希望找到同伴商量出困之策了。

    山海之王与蓝衫隐士这一对相距最近,由于有回声相应,双方都未分辨出对方的口音。

    山海之王不管对方是谁,反正有人就成。

    转出一段还完整的通道,珠光下,对面蓝影一闪,双方相距已接近至三丈了。

    “是你!穿蓝衫的老鬼。”山海之王叫,将缥缈春鸿向后一带,大踏步迎出。

    蓝衫隐士也看清了山海之王,书然刹住脚步,大袖一抖,撤出了量天尺,也叫道:

    “是你,你怎么没死?”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他向前迫近。

    “且慢!听老夫一言。”

    “老鬼,你该听我的。”

    “不管谁听谁,目下咱们都在患难中,必须设法合力出困,再言其他;思乡荒城的账,以后来算不迟。”

    “哼!太爷不问思乡荒城的事。你是天毒冥神的朋友?”

    “正是,你问这事有何意思?”

    “你也定然知道铁爪神鹰的下落。”

    “废话!谁知道那小辈?”

    山海之王已欺近至丈内,沉声道:“不是废话,带我去见天毒冥神或者见铁爪神鹰,走!”

    蓝衫隐士往上冲,大怒道:“小狗,你在指使我么?”

    山海之王冷笑道:“你客气,不是指使,而是逼迫你。”

    “气死我也,你这狂妄”老家伙暴跳如雷。

    山海之王横定了心,不再拖延,抢着接口道:“你怎又不死?你死了,我找别人带路。”

    蓝衫隐士用量天尺指着山海之王的脑袋怒叫:“年头变了,你一个乳毛未干的重孙晚辈,竟敢当面无礼地侮辱一个武林老前辈,你该死一百次,你,你你”他气得说不下去了,浑身发抖。

    山海之王也被焦急蒙蔽了理智,大叫道:“武林无辈,江潮无岁,别在太岁面前倚老卖老。老乌龟活上一千年,仍是一个乌龟,变不了龙蛇”

    蓝衫隐士忍无可忍,肺几乎被气炸,一声厉吼,量天尺化成千百道白芒,迎面飞射而来,风雷乍起,是风侵骨;他愤怒如狂地发威,已用了全力,势在必得,要一招将山海之王毙了。

    山海之王也想擒他,墨绿色光影一闪,神刀在手,踏进两步,攻出一招“生生不息”黑绿色的刀影,象干层巨浪,阵阵前涌,绵绵不绝。神刀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因一面无刃,且刀背多一个小脊尖,如当剑用,则有一面无法使用剑的心诀。他的功力已臻化境,即使刀背将人击中,对方绝没有逃生希望;连一根草在他手中亦可伤人,何况刀背?所以他用剑招使出,这招是伏魔剑慧剑的杀着,不但可将攻来的兵刃崩开,而且直攻胸腹要害。

    绿白两种光芒闪电似相接,先是罡风内劲的猛烈冲击,劲道四射,潜力撕裂散冲的响声十分刺耳。接着两种光影闪缩、纠缠、冲击、振荡

    地道宽有两丈,石壁上有几处裂缝,顶上也有裂痕,但不必耽心塌下;地方够宽,可以放心狠拼。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都存心拼命,招式的变化迅速绝伦,令人肉眼难辨,出招化招全凭刹那间的灵感,稍一延误,血溅锋刃。

    响起一连串兵刃相错,与连续轻触的清越龙吟虎啸,凶猛的劲道激射散冲,气流怒进,整段地道全是凶险之地;连功臻化境的缥缈春鸿,也几乎立身不牢。

    两人疾进疾退,一再纠缠,大概拼了十余招,互不相让,舍死忘生狂扑,危险万状。

    两人的兵刃皆是神物,不虞损伤,长短相差不远,仅山海之王的神刀重了三分之二。

    良久“啪”一声暴响,两种兵刃终于全面相撞,两人都不耐烦,开始硬拼。

    人影先退,响声方发,蓝衫隐士向左后方飞射丈外,直退到壁根下“叭”一声,一掌撑在石壁上,方将身形止住,石壁似乎轻微地一震。

    山海之王也向他的左后方飞退,退了五六步,上身上挫,双脚陷入地中五寸,立地生根站住了。

    两人身形一止,同声沉喝,再次扑上,重新缠在一处。

    片刻“啪啪啪”三声暴响,两人又斗了三招,再次分开。

    这次蓝衫隐士退了两丈余,面上蓝光不住闪亮,须发无风自摇,蓝衫不住向外彭涨,象有一种无形暗劲向外进发,手中的量天尺,不住振吟。

    山海之王额上见汗,退了丈余,神刀缓缓下垂,徐徐降向左下方,斜身欺进,沉声叫“好手难逢,今日咱们棋逢敌手。说出他们的下落,可保你一世英名。”

    蓝衫隐士目中喷火,也侧身欺近。一面阴森森地道:“老夫横行江湖八十春,从没有人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为保老夫一世英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既然有如此想法,在下亦有此意。”

    “纳命,”老家伙叫。

    量天尺飞旋而进,神刀如怒涛狂涌,一触之下,龙吟暴起,凶猛狂野中抢攻,人影暴进。

    “啪”一声人影使分,蓝衫隐士急退三步。

    “接着,”山海之王身形一晃,突又冲上,攻出一招“游龙张爪”十道刀影疾飞。

    蓝衫隐士一声沉喝,侧身左移,猛地一招“慧星横空”撤出“啪”一声震开刀影,身形书进,招化“狂风拂柳”顺势拂出,攻向山海之王的右上臂和肩头。

    山海之王左跨一步“玉门拒虎”向上一崩“啪”一声尺向上扬,右足抢进,手肘一沉“七星赶月”连攻七刀,刺向对方肋下。

    老家伙火速撤招,飘退两步,乘势一撇量天尺“啪啪啪啪”连接四刀。

    最后一声巨响,两人同时以全力击出,第一次冒出火花,可见力道之猛。

    既有火花飞射,定然有一方的兵刃受损,量天尺尖端下五寸,被砍了一颗米大缺口。

    两人的无穷潜劲一接。身形飞退。山海之王连退八步,最后的一步向下一挫,左膝几乎着地。神刀支地,上身半俯,两串汗珠滴下了胸襟,面色略变。

    蓝衫隐士嗯了一声,向后平滑丈余,再登登连退五步,左肩向石壁上撞去。

    “砰”一声暴响,肩石相撞,他向右踉跄一栽,险些跌倒。

    同一瞬间“哗啦”之声大起,石屑洒落,接着石壁摇摇,先前的裂缝中,碎石纷纷下堕。

    顶壁上突发异声,几块合抱大巨石,突然下砸,隆然之声如殷雷乍起。

    蓝衫隐士拼全力向后飞退,脱出危境。

    山海之王突然收珠转身,一把抓住向他奔来的缥缈春鸿,向后飞射,急奔十余丈,扑入一处完整的洞壁下。

    洞顶下塌,乱石纷飞,洞中烟屑弥漫,响声震耳。山海之王将她挤在壁根里,对面石壁滚塌,沙石射了他们一身灰土,碎石击在身上,密如骤雨。

    缥缈春鸿被山海之王障住,两人面面相对,挤得紧紧地,她似乎没感到活埋的危机对她有何威胁,却感到被他挤压的危险已经令她气血翻腾。他的体气,他的不太重的压力,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能造成一丝伤害,可是她却感到心中狂跳,似有窒息之感,在血脉贲张中,她突然拦腰抱住他了。

    他听出她的心跳,也听到她异样的喘息声。他正运功抗拒身后撞来的碎石飞土,还无暇去想,只道她在害怕,低声安慰她道:“别怕,塌陷并不严重,伤不了我们。真正可怕的是在刹那间下沉,没有机会逃命。”

    她嗯了一声,突然冲动地抬头,喘息着说:“但愿大地在这刹那间下沉,把我们埋在这儿。”

    他恍然大悟,伸手推她一把。真妙,正按在她左胸上;她一声娇唤,不得不松开拥抱。

    他退后两步,正色说:“你提醒了我,谢谢你。我是已有妻室的人,即使是死,也必须与我的妻子在一块儿。”

    “你你有了妻室?”她绝望地叫。

    “正是。”

    “谁?没听你说过。”

    “九天玉凤周如黛。”

    “见鬼!”她泼辣地叫。

    可是她的话没有人听了,山海之王已经冲入烟屑之中,珠光已在十余丈外,眨眼间消失了。

    山海之王钻隙穿壁而行,终于逐段上升,刚钻出一处破洞,突见前面黑影一闪。

    他目光锐利,已看出前面是两个黑影,入目惊心,正是铁爪神鹰和夜游神左丘森。

    夜游神那身奇特的装束,和掩去本来面目的面罩,太过显眼了,不会使人误认。

    铁爪神鹰两人,本来循啸声找来的,一看到珠光下的山海之王,突然惊叫一声,扭头便跑。

    昨晚在崤山别馆,山海之王从楼上扑下,从天而降在高手合围中,将假玉麟夺走。

    铁爪神鹰五个人,在旁见得极为真切,山海之王那高大雄华叫化子般的装束,令他心中发毛,他怎能不走?

    山海之王闪电似急射,脱口道:“汤馆主,请等等,在下有事相求。”

    可惜,他的叫声反而将两人吓得一哆嗦,溜得更快,这一带塌石破墙与岔道极多,双方相距又远,且一明一暗,身形一晃便已隐没不见。

    山海之王心中大急,收了龙犀珠,凭耳力奋起急追。可是白费劲,铁爪神鹰功力比祈连隐叟相差不太多,在江湖上算得上有数的高手之一,江湖经验的丰富,不作第二人想,怎会被他追到?

    他一阵急迫,却不知两人躲到哪儿去了,似乎各处都有轻微的足音,但音源极远,听去却似乎就在附近。显然,各处在暗中摸索的人,都被他的啸声引出来了。

    为了求快,他运神目选宽阔的缝隙走,不久便回到了如黛休憩之处。他过门不久,从另一方向推出一个石洞,从洞中钻出,如飞而逝。

    他却没留意,在室对面壁角之下,一座石壁刚沉下不久,里面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高大黑影,在他掠过的刹那间,黑影悄然从洞中钻出,冲他的背影瞥了一眼,便在石门边一站。

    太黑了,看不清巨大的黑影是人是鬼。

    黑影凝立良久,伸手去推石门,手刚按上石门的刹那间,突然后面一外角落轰隆一声,倒了几块巨石,接着钻出一个黑影。

    后来的黑影身材中等,正摸索着走入石道中,气流中,荡漾着一缕幽香。

    先前那巨大的黑影不言不动,直等后来的小黑影走近,突然伸手一抄,将小黑影擒住了。

    小黑影惊叫一声,伸手拔剑;可惜太晚了,穴道已被制住,动弹不得。听声音,竟然是缥缈春鸿太叔霓裳。

    怪黑影伸手将石门一推,觉得沉重非常,试了试,突然缓缓推去。

    “砰”一声,门后的千斤巨石倒了,石门徐徐而开,巨大黑影踏入室中。

    “是云哥哥么?”室内的姑娘叫。又颤声说:“哥,我我不行了,头脑昏沉,力已失。求求你,不要离开我,让我平静地死在你的怀里吧!”

    巨大的黑影久久不动,突然将擒来的小黑影“砰”一声丢入室中,用苍劲的嗓音问:

    “姑娘,你是借住陵墓的人么?”

    如黛吃了一惊,尖声叫道:“你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你是不是借住陵墓的人?”

    “不是,我们是找人而来的人。”

    “你说我们定然还有其他的人。”

    “是的,还有一个。”

    “是一个大小子,叫山海之王么?”

    “是的。”

    “吓!是你们侵入底殿,取去轩辕刀,用太古神针击毁地往,致令神兽殿沉沦的人么?”

    “你你象是看到我们”

    “没看到,但我猜测不会错。地柱有五根,轩辕刀可摧四角大柱,但中柱惟有太古神针可折。唉,你知道你们闯了多大的祸?”

    “祸?”如黛惊叫。

    “神兽殿中,困住不少洪荒异兽,任何人也无法抵御,乃是现界仅存的异物,被你们毁了神兽殿,必将外出为祸人间。那龙首虎身的异兽名叫契俞,可生吞虎豹,喜吃活人,随寒水出困,想想看,那多造孽?”

    姑娘已听出来人口音苍老,定然年龄不小,便道:“老前辈,我们是无意的。”

    “要不是我事发之时恰在寒泉出口处,放下水阐沉下地壳,使水只能在地隙中渗出,要让它们逸出,这一带的人岂不惨道鞣料?你那位山海之王,我已追踪了他许久,让他发疯吧!反正你们全得死在这儿。”

    “老前辈不能放他一条生路么?”

    “除非他将轩辕刀留下,这神物如出现世间,不知将有多少人遭劫。”

    “我会请他留下的,可惜我恐怕无法等他回来了,我快”

    怪黑影丢下缥缈春鸿,走近如黛,俯下身伸手把她的脉息,惊道:“咦!你早该死了,却仍有一线生机,异数!我给你一颗丹丸,可支持两个时辰。”

    一颗丹丸入口,姑娘浑身气血一涌,精神转佳。她说:“谢谢你,老前辈。”

    怪黑影站直身躯,说:“我去找他,你好好将息。”说完,出了石室,将石门掩上,仍将石块如前置好。

    怪黑影制缥缈春鸿的穴道,是极为普通的手法;怪黑影一走,她便运气解开了穴道。

    怪黑影和如黛的问答,她听得十分真切,不知怎地,她只觉醋火中烧。

    穴道一解,她到了如黛身畔,在她身畔坐下了。

    如黛耳力尚佳。鼻中也嗅到一缕幽香,知道身畔已换了人,而且是女人,惊问道:

    “你是谁?”

    “我是太叔春鸿。”

    “哦,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你不是神剑伽蓝华逸云的遗孀么?为何不要脸地承认是山海之王的妻子?”

    “咦!你怎么骂人?山海之王就是我的夫君华逸云呀!”

    “不要脸的贱人,你疯了,他是我的,不许你错认丈夫。”

    “你胡说八道!”如黛恼了。

    “哼,你的华逸云尸骨已化灰土,大概你是想昏了,张冠李戴认人作夫;别人都可以,山海之王不行。”

    “你这泼妇岂有此理”

    “你骂吧!我送你早走一步,免得你胡思乱想。”她的手伸向如黛的颈脖,要制她的死命。

    如黛淡淡一笑,泰然地说:“你杀我,证明你爱上了山海之王,是么?”

    “不但是爱他,我已是他的人,是他领我到这儿来的,为让你明白,你可摸摸看。”

    她抓起如黛的手,领着手在身上游行。她的衣衫大部面目全非,已成半裸的人。

    如黛嗤嗤一笑,说:“别骗我了,太叔姑娘,你身上全是灰土,他没有欺负你。请听我说,他是个顶天立地奇男子,假使你杀我而走极端,他不会饶你。世间惟有柔情挚爱可以牵住真正的英雄,妒心恨念定会自误误人。再说,如果我被害死了,他会疯狂,绝不会放弃神刀,便永不会出困,会死在这儿,你将一切成空。我活不了多久,愿在死前替你尽力,成与不成,不敢逆料,你如真爱他,千万不可再有那些愚蠢的举动和念头。

    我的话句句真诚,出自肺腑,愿你三思。”

    缥缈春鸿浑身一震,突然躺在她身畔,激动地抱住她,喃喃地颤声道:“原谅我,小妹,我我该死我怎会有这种卑鄙的念头?”

    如黛伸手轻抚她的粉颊,道:“爱情使人盲目,不必自疚。可是,你知道你,处境,是如何困难么?”

    “小妹,我不知道。”

    “山海之王确是华逸云,也就是我的夫君,只不过困在太白山庄事后,神智不清记忆丧失,在外流浪三年余;目下他已恢复部份神智,了解一段往事。你的困难有二。”

    “小妹,是什么?”

    “他还有一位未婚夫人,更有一个为他而披发出家的青梅竹马爱侣,此其一。”

    “我不会计较名份,小妹。”

    “令尊与他有不解之仇,这是最大阻碍,此其二。”

    “家父与他并无不解之仇,我可以劝家父洗手。”

    “可能么?身为黑道盟主,事不由己,可虑哩!姐姐。”

    “事在人为,家父会洗手归隐的。这次我绕道返回桐柏山,便是为了此事,不幸被南荒七煞暗算擒住,如卜是他刚才救了我,后果不堪设想。”

    “是他带你来的?”

    缥缈春鸿身上发臊,羞惦地说:“好妹妹,别揭我的疮疤好不?我告诉他玉麟丹可能不在铁爪神鹰之手,他疯狂地丢下我走了。”

    “可怜的云哥!”如黛长叹一声道。

    “是他,他的脸色多可怕啊!我摸到这附近,在门外被刚才那老怪物暗中擒住带入室中。”

    “看来,我真绝望了。”如黛说。

    “小妹,吉人天相,不可绝望。”

    且说山海之王的事。

    他一阵急走,钻隙穿窦急如星火,吓走了铁爪神鹰,也后悔不及,再也不敢亮出珠光或发出长啸了。他想在道中守候,守株待兔;可是不行,在他这种心急如焚有大事在身的人来说,那是绝对办不到的,谁知道能否将人等到?横冲直撞仍难忍受,伏着等待不被急死才怪。

    许久,耳中突然听到一缕啸声,从石隙中隐隐传来。

    “好呀!我不引你们,你们却引起我来啦!”他心中在叫,毫不迟疑地循啸声找去。

    经许久的钻寻,他发觉正在逐步上升中,啸声间歇地传来,愈来愈清晰,终于直震耳膜。他知道,他已到了上层陵墓,发啸之人不是陵墓主人天毒冥神,也定然是与主人有关的人,功力之深厚,堪称武林罕见。

    啸声徐敛,换上了沉闷的金锣声,显然有人在敲动一面大锣,在召集同伴。

    他分辨出锣声出自一个方向,心中一喜,循锣声连奔带爬,再次亮起珠光赶路。

    越过了不少通路和石隙与壁缝,突然发觉前面一道石缝中,有一丝光亮折向射出,锣声直震耳膜。

    他心中大喜,火速收珠,开始搬动乱石,开辟出路。

    这是一道半塌陷的天然石壁,裂了许多缝隙,石块是不规则的裂块,搬动不易,他心中一急,不顾一切运神刀攻向石壁,刀砍石如切豆腐,太容易了,一阵急砍,碎石滚滚而下。他也知道危险,不敢太用劲,怕石壁再次崩陷,埋在里面可不是好玩的。

    深入丈余,发觉到了一处巨石砍成的石壁了,三尺见方的巨石块,已多处裂开,火光跳跃,从裂缝中透出。

    他先就石缝内往里瞧,突然将手抵住在一块已松动的巨石上,默运神力向内徐徐推动。

    “砰”一声巨响,巨石内堕,他手执神刀,在响声中穿洞而人,进至火熊熊的一处大殿内了。

    “咦!是你!老弟,你来了!”殿中有人叫。

    “是的,我来了,诸位想不到吧?不是冤家不聚头,诸位都没死,可喜可贺。”他刀隐肘后,踏着凝实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人影屹立处走去。

    这是一间宽大的偏殿,倒还完整,四面除了裂纹之外,大部份无损。

    殿有二十丈见方,大得唬人,四周共有四十根两人合抱的青石大柱,雕塑着形态奇古的图案,有些柱子已现出倾斜之象,这殿也全靠大柱而得保全了本来面目。造殿的工程,其浩大的程度,简直鬼斧神工,匪夷所思。

    因柱在四周,距壁约两丈,中间也就特别宽敞,高度约有三丈余,整个空间够大矣,每一根大柱内侧皆有一根毕剥轻响猛裂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中间是一处圆形的朱红石池般的处所,下深三尺,约有十文大圆径,四周有一级四方形石级,将圆形朱池框住。乍看去,有点象是格斗场,石级是作为座位之用的。

    四面共有八座高大木门,一看便知是后人加上去的,门大多都破裂了。地底下不辨东南西北,但由对壁两道稍大的朱门上看来,那里定是正北,也就是行人里面殿堂的通路。

    那儿,石级上排列一行石墩;不是殿中之物,而是后人雕凿的。中间石墩上,高坐着穿狐皮衣,下着狐皮裤的天毒冥神。两侧排列着八名高大老人,黑劲装,背剑挂囊,象八具石人屹立不动。

    后面,是二十余名中年大汉,也是一色黑劲装黑包头,背剑挂囊。近左方大门,是高大的锣架,巨大的金锣前,有两名大汉,轮流用木槌击打大锣。右方大门旁是鼓架,架旁无人。

    左面大柱下,坐着狼狈万状的南荒七煞,吃血六煞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近西南角大柱下,左右二曲倚在一根大柱上,在低声用耳语交谈,冷然向天毒真神凝望。

    东北角靠近天毒冥神左侧,铁爪神鹰与夜游神,正坐在石级上闭目养神,不住长长地吸气。

    蓝衫隐士则在圆形朱池中,往来背手踱步。

    正南壁下大柱之间,三头千斤大熊往来缓缓绕走。两头猛虎象幽灵,轻灵地往来巡走,不住龇牙咧嘴,却不敢吼叫,且相当畏惧那三头巨熊。

    山海之王破壁达人之处,乃是南面第五六根大柱之后,他向朱池走,要走向对面天毒冥神之处,他必须通过三熊二虎走动的地段。

    火光明亮,他一进殿,天毒冥神便向他发话。而他的回答,却是向众人说的。

    殿中没有老化子,他的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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