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倘若只求自保提出和离,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唐氏却不愿何家背这忘恩负义之名,与何绍祖商量着将她毒杀!
仿如唐氏这样的婆母,如今得了方氏这样的儿媳,婆媳两个之间哪能没有嫌隙,方氏嫁妆远远不如她当年丰厚,只怕唐氏往常没少抱怨,更不说如今,眼看着何绍祖自己便能利用柳十一的名义敛财,再不会依靠方家,唐氏只怕更会端高架子。
唐氏已经老了,恐怕等不到何绍祖登高跌重那一天,若让那心如蛇蝎虚伪狠毒的老虔婆在荣华富贵里死去,璇玑如何甘心?何绍祖眼下还要依靠毛维提拔,方家这门岳家是必不可少的纽带,他不可能开罪,对方氏也只有俯首贴耳。
当初母子俩为了自保意欲害她性命,那么如今,她也要先让唐氏尝尝儿子因为前程将她这个母亲弃之不顾的苦果。
方氏的背影一转,完全被照壁阻隔,璇玑这才起身,扫了一眼几上的礼品,交待婢女捧拿妥当,她率先在前,到了万氏居院,这时那周身慵懒却再也不见,而是恭谨见礼,只不待她拜下,万氏却立即将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璇玑快来参谋参谋,这些都是我为五月五预备之礼,亲朋故交也还罢了,我始终拿不准,送去韦相府是否太过简薄。”
璇玑仔细一看,见不过是五时图、长命缕以及九子粽等应节之礼,笑着回应:“若赠亲朋故交,这些也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送去韦相府果然简薄。
万氏便蹙了眉头,示意仆妪退下,才一声长叹:“我是想着,若赠贵重之物,太过打眼,怕是有损郎君清名。”
“娘子,如今情势不比从前了,郎君好容易才下定决心,走通韦相这条门路调返京城,而韦相又历来贪财,年节上他那些门生故旧所送之礼都是贵重珍奇,咱们若只尽礼数,岂非不合时宜?”
万氏颔首,显然接纳了璇玑的建议,又握住她的手:“璇玑,这些年,多亏有你……我生来愚笨,家族也不能助益郎君任何,也就只能操心操心后宅事务,之于郎君仕途一点帮不上手,好在有你,时常能替郎君分忧解难。”
璇玑连忙敛衽:“娘子这话,妾身万不敢当,妾身不过卑贱官妓,当初若非郎君大义援助,终生都只能陷于泥淖污浊,固然我在郎君帮助下死遁,有这良人身份,可若非娘子宽容大度,并不视妾身为卑贱,妾身也没有今日。娘子,郎君对娘子爱重有加,娘子可万万不能妄自菲薄。”
这话倒是让万氏莞尔,不无感慨:“今生能遇见郎君,的确是你我幸运。”
幸运,的确是太幸运了。
当年的裴六娘虽然未被判死,而是流放高凉郡为奴,可因她绮年玉貌,岭南那地方又是天高皇帝远,中央朝廷鞭长莫及,故而将一貌美官奴变充官妓这类事情,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显望千金一朝沦为贱妓,差别可谓天渊。
裴六娘也想过为保清白而自尽,宁死不受玷污,然而心头的怨愤与仇恨终究还是让她放弃了尊严,只要有一丝复仇的希望,她也必须不遗余力把握。
如今的璇玑,当然万分庆幸那时的坚持。
因为她盼来了宇文盛任高州刺史。
宇文盛起初是因岭南之地竟有如此精于音律的官妓而诧异,于是暗中关注,当察得裴六娘身份,私下会见,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娘子忍辱偷生,应是心有所图,我可助你。”
男子当时掷地有声,不提条件,眼光沉静。
他助她死遁,为她伪造良籍,收容府中,一度待为上宾。
渐渐,她明白了他心头抱负,对于这个男人,从感激到倾慕。
她宁愿为他姬妾,虽然这样一个身份是之前的裴六娘从来没有预想的。
可却是璇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