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凤舞认出桥上的人影是行晔之后,心中大为讶异。
当然,皇宫之中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太极宫是先帝遗宫,他常来凭吊一番,也无可厚非。
可是这样的时候到太极宫来,身边没有仪仗侍卫,也没有掌灯照路,摸黑悄悄而来,只带着一个茂春,就有些诡异了。
缪凤舞看行晔与茂春脚步匆匆,已经走到了汉白玉拱桥的那一头。她出了路边林子,下意识地往桥头的方向追了几步,抻着脖子往对岸看去。
守宫的侍卫见皇上来了,赶紧跪下接驾。茂春叫开了宫门,两人抬腿迈进那高高的门槛,宫门随即便合上了。
太极宫内依旧是幽静黑暗,并没有因为行晔的到来而掌上灯。
缪凤舞心中好奇,可她知道自己是过不去这座桥的,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也是白站。于是她不甘心地往那边再看几眼,便欲转身回去了。
“不要点灯,咱们就这样摸着黑往回走吧,免得让人看见了,不好解释。”缪凤舞搭上含香的胳膊,正欲举步,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异。
不等她转头,就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缪美人倒是心细,跟着皇上来了,确是不好让别人发现的。”
主仆二人同时吓了一跳。含香身子一僵,手一抖,那盏风灯差点儿从她手中脱落,掉到地上去。
缪凤舞只是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在身后,下意识地受了惊,随即她便辨出那声音来了。她见含香做势要攻击对方的样子,握住她的腕子:“不用怕,是熟人。”
“承蒙缪美人记得住在下,不胜荣幸。”对方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一句,意识到当场还有一位宫女,便严肃了起来,施礼道:“宋显麟给缪美人请安。”
“见过宋统领。”缪凤舞也还了一礼,“统领大人明鉴,我可不是跟着皇上到这里的,我只是一时兴起,想看一看太极宫的夜景,不想这里晚上并不掌灯,正要往回去,不巧竟看见了皇上。”
宋显麟是内宫侍卫统领,他出现在行晔的身后,缪凤舞想当然以为他是在保卫行晔的安全。不管行晔夜入太极宫为的是何事,如若宋显麟向行晔禀报,在此地看见了她,确实不太好解释。
宋显麟听了她这一番话,没有应答,转头去看含香。含香在宫里这么多年,内宫侍卫统领她还是知道的。见自己的主子似乎与宋统领早就相识,又见宋显麟看向自己,便小声说道:“主子,奴婢去前头拐角处等着。”
含香离开后,宋显麟方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跟着皇上来的,因为我是跟着皇上身后来到此处,才见到你从林子里出来的。”
“你跟踪皇上?”缪凤舞皱了一下眉。
宋显麟不答她这一句,反而问她道:“你想不想知道皇上夜入太极宫,所为何事?”
“皇上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身为内宫的宫嫔,守住本分,侍君忠上便好。不该我知道的事,我不必去打听。”这样月黑星暗的夜晚,与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不是一个宫嫔该做的事。缪凤舞不想找麻烦,便打算离开。
宋显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纵身往含香等待的方向去了。不等缪凤舞弄明白,他已经几个起落到了含香的面前,也不知道他跟含香说了什么,含香往缪凤舞这边看了一眼,回身走了。
缪凤舞心急,又不好喊出声音来,抬脚去追含香。却被赶回来的宋显麟截住了去路。
“宋统领这是何意?我当你是相熟的好朋友,并不戒防,你赶走我的宫婢,想要干什么?”缪凤舞起了戒心,后退几步,离宋显麟远了些。
宋显麟的面容隐在夜色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却是清晰而坚定的:“我带你夜探太极宫。”
缪凤舞吓了一跳,甩手要走:“刺窥皇上的行踪,这是什么罪过?你身为内宫侍卫统领,应该比我清楚。我不会随你冒这种风险,我对皇上在太极宫里干什么,也没有多大的兴趣,那本来也不关我的事。”
缪凤舞其实内心是好奇的,只是她行事谨慎,她又不是江湖女侠,探什么太极宫?行晔每天做的事情,她不知道的多了,也不差太极宫这一件事。
宋显麟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伸手一拦缪凤舞,手臂一弯,就抄在了她的腰上,携着她一阵风似地冲进林子里。
缪凤舞脚下也够不着地,整个身子都吊在他的臂弯里,心中不禁着恼:“快放下我!宋统领难道不晓得侵犯宫嫔,是犯上的罪过吗?”
宋显麟浑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也可以向皇上告状,皇上要罚,我认便是。”
“你……”缪凤舞掰不开他的手,已经被他带出去好远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这件事?你带我一个累赘潜入太极宫,岂不是很麻烦?或者你自己去弄明白,回头告诉我也是一样的啊。”
缪凤舞从小到大,就不曾有过如此出格的举动。何况她要窥探的,是一国之君的秘密,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宋显麟却将她的腰揽得更紧:“原因……我以后自会告诉你,别说你现在轻得像羽毛一样,即便你再吃胖二十斤,我也带得动你。”
说话间,他们已经从另一个地方出了林子。缪凤舞定睛一瞧,竟然是金水河岸边。只是站在这个位置上,既看不到那座汉白玉拱桥,也看不到太极宫的正门。
“这是哪里?”缪凤舞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没好气地问宋显麟。
“从这里过去,便是太极宫的西宫墙,我们就从那里进去。”宋显麟将缪凤舞放下,向她解释道。
“怎么过?既没有桥,也没有船,难道我们游过去吗?你要疯就自己疯,别扯上我!”因为打量此处偏僻,四下无人,缪凤舞的嗓门儿也放开了一点。
宋显麟也不在意她的恼火,弯腰将手伸向河里。只听一阵“哗哗”的水声,他还真从河里捞出了东西来。缪凤舞凑近了一看,差点儿晕倒。
竟是一些枯败的荷叶!
这金水河环绕太极宫而流,一年有三季是翠萍覆水的盛景。到了九月,荷花开败之后,荷叶也渐渐地枯败,便会有管河的太监乘着船,将满河的枯荷叶收集处理。
看宋显麟捞出那一堆的荷叶,分明是白日那些太监收拢了枯叶,未来得及运出宫,临时集中在这里。
“就用这个?难道你会什么凌波渡水的轻功吗?你别忘了,还我有呢。”缪凤舞质问的间隙,宋显麟已经整理出一叠的荷叶。
他把荷叶往缪凤舞的怀里一塞,再度揽上她的腰:“那不叫凌波渡水,那叫蜻蜓点水。稳住了,要是你自己乱动,掉进河里去,我可不捞你。”
说完,他抽出一片荷叶,往两丈开外的河面上一丢,脚下一较力,便真如蜻蜓般飞了起来,带着缪凤舞飘向那水面上的荷叶。
缪凤舞哪里见过这个?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使劲地咬住嘴唇,才把尖叫声忍了回去。
就在他们快落到那第一片荷叶上之时,宋显麟伸手去抽取第二片荷叶。却发现因为紧张,那一叠荷叶被缪凤舞死死地抓在手里,抽不出来。
“放松!”宋显麟小声地吼她一句。
缪凤舞倒还机敏,赶紧松了手下力道。宋显麟迅速抽出第二荷叶,再往前丢出两丈开外的距离。紧接着,他脚下轻点第一片荷叶,算是借了力道,再度拔身而起,跃向第二片荷叶。
缪凤舞的心随着他这一起一落,剧烈地收缩着。
二十几丈宽的河面,宋显麟十几个起落,说起来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但是对于缪凤舞来说,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是如此地漫长,以至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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