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大珠小珠玎玲落入玉盘。沈雪闭上眼睛,手指疾速掠过琴弦,一串清空悠长的音符之后,乐声突变,竟似金戈风雷,而又迅即归于宁静!沈雪低低叹了一声:“好久不弹,倒是手生。”心中微喜,隔了世,手生是难免的,多弹几次便可。
冬果发呆,这,这是五小姐弹出来的乐声?她忍不住掏掏耳朵,听岔了?
冬草睁大了眼看着沈雪,小姐唇角那一抹浅笑,带着冰冰的寒意,生生将人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长安城里高门都羡慕镇北侯沈家的小姐个个才貌双全,她却懂得这些才貌双全的小姐当中是没有五小姐的,侯府里谁不说五小姐容色平庸,才艺普通,性子纤弱?看着五小姐嘴角那越来越淡的笑意,冬草不由得心疼不已,本已泛红的眼圈更是溢上了泪,虽极力克制,却止不住双肩颤抖。
“冬果,我这就起身,取那套水绿色绣白兰花的裙子,血燕么,怎么着也要去给老太君请个安的。”沈雪转转脖子,揉揉肩,掀开锦被,瞥一眼冬草,道,“什么闲言碎语的,说来听听。”
冬果伺候着沈雪洗漱更衣。
冬草咬着嘴唇,嘟了一句:“小姐也说了是些个闲言碎语,不听也罢。”
沈雪直视冬草,凉凉道:“冬草,我昏睡了一整天,侯府里的事都不知道,你是想着我一走出听雨院就犯错?”
冬草大惊失色,腿一软立时跪下:“冬草不敢!冬草是听雨院的奴,听小姐的吩咐那是本分,只不过那些话太难听,冬草怕小姐伤心。”
三年前,听雨院的一个大丫环爬了三老爷沈凯川的床,连着半个月沈凯川都招了她去他的紫竹园,一时风头盛极。老太君念沈凯川膝下子嗣单薄,做主抬了姨娘。如今蒋姨娘早已势头不复,见着旧时的主子沈雪,却好似刚下蛋的小母鸡,每每昂头而过。彼时,三夫人为严谨家风,发卖了听雨院所有的丫环婆子,奶娘项嬷嬷经沈雪苦苦哀才求得以留下,沈雪因此禁足两个月。冬草和冬花便是那时候进的听雨院,今年十七岁,冬草年长冬花半岁。
沈雪沉思。还真没听冬草自称过“奴婢”,卖身为奴有几分不甘心吧,在冷清清的听雨院为奴,更添两分不甘心吧,不过,平日行止倒是十分维护她这个主子的。沈雪眸光沉静:“那些太难听的,你不说与我听,我却从别处听来,岂不是要更伤心?”
冬草抽泣着:“那……冬草便说了,小姐千万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岂不正遂了某些人的愿。”
沈雪淡然道:“你说。”
冬草拭了泪:“冬草去大厨房照看小姐的燕窝粥,大厨房管采买的尤婆子,她家是老侯爷松涛园的管事,管事向她学舌说笃学院教习的颜夫子在老侯爷那儿数落五小姐,学画把大雁画成麻雀,学绣把鸳鸯绣成水鸭子,颜夫子还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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