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她。
郑煜堂已然看了过去,眼底升起一丝并不意外的笑意。
舒易恒诧然盯着妹妹:“你怎么喊了!”
舒清桐浅呷香茶:“若非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也不至于再得罪人家一次。”
舒易恒脸红:“胡说!哪个要哭了。”
舒清桐干脆道:“行,我撤价。”
“别!”舒易恒拦住她,讪笑道:“喊都喊了,此刻撤回丢的是将军府的脸面,你放心,东西归我,钱都补给你。”
舒清桐:“你倒是大方,能一口气拿出两万两?”
舒易恒不屑:“你六哥这么多年,娶媳妇的本钱还是有的。”
他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说了什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舒清桐却愣住——娶媳妇?
两万两,已经超出太多。
安阴见郑煜堂迟迟没有再喊,其他人皆望而却步,幽幽道:“舒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若是上了战场,霸道之气必不输男子。”
郑煜堂眼帘微垂,并不表态。
眼下的情势,镇远将军府势在必得。
安阴款款走出两步,感慨道:“舒姑娘真是应了陛下所言,有怜悯天下苍生之心……”
话语过半,又转为调侃:“此物既出自忠烈侯府,舒姑娘仗义疏财,郑大人该亲手奉上,替天下苍生以表谢意才是。”
舒清桐捏着茶盏的指尖一紧,抬眼望去,被点名的郑煜堂神色淡然,未置可否,看不出情绪好坏。
“就由臣女代劳吧。”郑煜堂尚未回应,郑芸菡已起身。
她快步出席,对盛武帝一拜,“陛下,这紫檀木其实是家兄送给臣女之物。今日舒家姐姐为灾地百姓慷慨解囊,臣女感动之余又十分钦佩,便是公主不说,臣女也要亲手奉上的。”
事实上,盛武帝也觉得让郑煜堂向舒清桐递交并不合适,安阴胡闹惯了,他做舅舅的不好直言;郑煜堂宝贝妹妹,盛武帝早有耳闻,此番越发觉得小姑娘长得眉目温顺,越看越惹眼,遂笑道:“这是忠烈侯的女儿?”
忠烈侯慌忙起身:“臣教女无方,叫她在这样的地方也敢肆意妄言……”
盛武帝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此意:“有女如此,乃是福气。”
陛下亲口赞誉过的姑娘,今夜之后名声能再上三个台阶!
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投向郑芸菡,竟有些移不开;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打扮素丽清贵,颔首之间藏尽娇姿。
忽而,一道冷清低沉的男声响起:“四万两。”
郑芸菡感到一阵寒凉自天灵盖汹涌袭至尾椎骨。
卫元洲金冠紫袍端坐席间,坐姿笔挺,既有武将的硬朗,亦有王孙贵胄的风流明艳。
再没人看郑芸菡,尽数望向卫元洲,席间有着比刚才更热烈的骚动,彼此暗含深意的神色,似在传递什么心照不宣的秘闻。
早闻怀章王府有意与将军府结亲,如今看来颇有几分属实,否则怎么会谁都不搭理,唯独舒清桐出声时跟着喊价?
座上的盛武帝也惊了一下,低声与一旁的皇后道:“元洲一整晚不开口,朕当他对此局无意,没想竟是等在此刻。”
皇后笑:“臣妾观舒家姑娘虽在叫价,但已显疲态,王爷终归是贴心人。”
盛武帝笑着,想起太子近日为这位皇叔的婚事前后张罗毫无进展,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
卫元洲不理旁人态度,浅笑望向舒清桐,和气的仿佛在商量:“舒姑娘不介意吧。”
舒清桐心道,她就是介意,还能和一个王爷争相竞逐不成?
四万两的价位极高,内官敲定紫檀木由怀章王购得。
卫元洲对舒清桐颔首一笑,舒清桐亦点头回应,两人眼神全无纠缠,干脆错开。
郑芸菡看到郑煜堂冲她轻轻点头,赶紧命宫人抬着紫檀木送往怀章王那处。
卫元洲看着走近的人,竖手笑道:“且慢。”
郑芸菡面露疑惑:你又作甚。
卫元洲:“此物于本王来说并无大用,不过是想为灾地百姓略尽绵力。四万两银钱本王分文不会少,但此物,便赠给舒姑娘吧。”
舒清桐当即起身:“臣女当不得。”
卫元洲丝毫不在意舒清桐的推拒,对面前的郑芸菡微微一笑:“本王是个粗人,不擅长摆弄这些精细玩意儿,有劳郑姑娘转交。”
郑芸菡轻轻抬眼,猛然撞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眼底似藏了个嚣张的人影,一手叉腰一手提剑,指着她质问:老不老套,俗不俗气,无不无趣?
郑芸菡赶紧垂眼,麻溜把东西往镇远将军府那里送,刚走过去,面前忽然横进个高大身影。
舒易恒硬撑着站起来,惊得舒清桐赶紧扶了他一把;他也不在意,盯着郑芸菡直笑:“有劳郑姑娘。”
郑芸菡垂眸看向他的腿,舒易恒细心察觉,飞快道:“我没有乱动,一点也不疼,你的药很管用。”
郑芸菡轻轻点头,抿唇往后退了两步,宫人将东西抬到镇远将军府座次边上,然后蹲身一拜,垂眸退开。
舒易恒的眼神粘在她身上随她走远,浑然不觉原本盯在自己身上的三双目光,变成了四双。
卫元洲轻撩衣摆坐回座中,目光扫过舒易恒另一条完好的腿,拇指按动食指骨节,咔的一声响。
郑芸菡逃回自己的位置,呼吸急促,抚着心口:“终于结束了。”
郑煜澄调侃她:“你还会怕?”
郑芸菡敢怒不敢言。
忠烈侯府的热闹终于过去,安阴的眼神从舒清桐身上收回来,给宫人做了个手势。
不多时,以镇远将军府名义奉出的舍利子与佛经被放上义卖台。
今晚被抢尽风头的安阴非但没有恼火,还颇有兴致道:“郑大人觉得今晚是否精彩?”
郑煜堂状似不解:“公主所指为何?”
安阴下巴微扬:“就是不觉得了?本公主也觉得,前头的都不算什么,精彩的,应该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