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步一景,繁花锦绣,看的人眼花缭乱,这座许多年历史的老宅,外头看上去虽是古朴,可到了里头,却是雕梁画栋,通往正堂的中轴道路,竟也是青砖铺就。
李世民看着经过的景致,倒不做声,只催问道:“还毁坏了哪里?”
王再学却是一时答不上来,他这个时候,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了,回头一看,却见许多百姓们都涌入来了。
一进来,这本来对王再学抱有同情的百姓们,个个都激动了。
扬州城里的百姓,多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和那偏乡里的百姓不一样,可到了这里,大家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有人道:“快看,这地上竟还铺砖的。”
要知道,寻常百姓,便是屋子,都舍不得用砖瓦的,毕竟……这东西费钱,在他们看来,地上都铺砖,而且这砖,显然比之寻常的砖石相比,不知好了多少。
一时之间,众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个个发出啧啧的声音,惊奇又惊叹!
“你瞧这树,这树怎的修剪得这样的好啊。”
“呀,看那灯,大白日的,灯笼里的烛火还在烧呢,啧啧……”
此时许多人进来,这里本是有许多的女婢,一见到如此,都吓着了,纷纷花容失色,不得不退避。
可有人看得清楚,这些女婢,个个都穿着绸缎,虽只是粗使的丫头,却个个肤色白皙,生的也不错,分明是精挑细选过的。
这些人,显然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只觉得自己少了几双眼睛,发现这里的东西,怎么看都看不够。
王再学看着那些百姓,只觉得个个粗俗无比,很是担心有人坏了自家的财物,急得想要跺脚,可当着陛下的面,又不敢如何。
可涌入的百姓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大胆的翻墙进来了。
李世民只背着手,不置可否。
此时,倒是陈正泰道:“还毁坏了什么,快说吧,都督府到底做了什么恶事,我这做都督的,也很想知道。”
王再学一听到陈正泰在此说这番风凉话,一时暴怒,眼睛都几乎要冒火了,咬牙切齿都道:“还有前堂,去前堂看,前堂的门槛都被乱兵踏破了。”
于是众人又呼啦啦地跟在王再学的后头继续往前走。可到了前堂的外头,王再学却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缓下了脚步。
他为难了,因为这前堂里可有许多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传世的古玩,这若是自己带着人进去,那些小民也跟着进来放肆,若是毁坏了任何一件东西,他也得心疼啊。
可李世民和陈正泰却是当先进去了,李世民低头看着门槛,嗯,果然……有损坏的痕迹,颔首道:“正泰,你看,这里确实是坏了,你怎么看?”
“恩师。”陈正泰一脸惭愧的样子道:“看来是税营的人太鲁莽了,不过恩师也是知道的,学生顾的地方多,这是越王师弟带着人来的……”
李世民噢了一声,就道:“看来办事还是不太牢靠,弄破了人家的门槛,回头收拾他。”
陈正泰赞许地道:“恩师教子有方,怎的令学生佩服。”
说话间,二人已进入了正堂。
后头的百姓便也一窝蜂地跟着进来,一见这开阔的大堂,再一次惊住了。
“呀,这大堂,比我家还大几倍啊。”
“啧啧,你看着梁柱,这木头可是少见的,一个这样粗的柱子,可费钱了。”
小民们似乎都比较直观,只对肉眼可见的值钱玩意感兴趣。
可李世民所感兴趣的,却是装裱在此的书画。
只见在这大堂的上方,悬挂了一个牌匾,牌匾上苍劲有力的行书写着‘积善之家’四字。
这积善之家,出自《易传·文言传·坤文言》,原句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指修善积德的个人和家庭,必然有更多的吉庆,作恶坏德的,必有更多的祸殃。
陈正泰也随着李世民的目光往上看,看着这字,不断点头:“这匾额上的字写得好,真的好极了。”
说罢,他回头寻觅杜如晦:“杜公是有眼力的,觉得如何?”
李世民不禁瞪了陈正泰一眼,显然觉得,陈正泰这句话不对,因为朕也深谙行书之道,正泰显然对自己这恩师没有多少信心,有些吃里扒外了。
杜如晦进了这王府,自是早就看出了点什么来,他忍不住苦笑,他也算是服气了,这师生二人,生生将一个拦驾喊冤,变成了闹剧。
王再学则是在旁急了,不禁呵斥着一个进来的小民,不要碰着那瓷瓶,此乃长安的青花瓷,你赔………”
哐当……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瓷瓶落下,碎了一地。
一旁的百姓纷纷躲避,王再学看着一地的花瓶碎片,只感觉心在淌血,忍不住捂着自己的眼睛,悲剧啊。
谁晓得这许多人吓了一跳,在这纷纷躲避间,这正堂里,便又有一些混乱了,吓得王再学真恨不得将这些刁民立即赶走。
李世民却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朕听说扬州这里有个风气,就是爱挂圣像,怎的朕在这堂中,却只见字画,不见圣像?”
“这……这……”王再学说话巴结起来。
心里则在想,我王家若是挂你李二郎的像,那才是见鬼了,要挂,也是挂列祖列宗们的画像。
只是现在李世民居然问起,令他一时答不上来,老半天才道:“陛下,臣过几日……”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过几日啦,朕不过是言笑而已,如何能较真呢?”
王再学便索性不吭声了,他倒是知道说多容易错多。
李世民而后道:“只毁坏了这些吗?”
王再学就道:“还有……库房和账房,还有……后庭……只是……只是……”他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期期艾艾地道:“只是陛下,这……许多百姓进来,只怕多有不便。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都督府横征暴敛啊。”
“朕还得去一个地方。”李世民正色道:“去看过之后,方才可以圣裁。”
王再学不解地道:“不知是何处?”
“你们这后厨在何处?”
“这……”王再学更纳闷了。
后厨能看出个什么?
李世民却已道:“来人,引路。”
李世民根本不给王再学反驳的机会,率先朝着大门方向去,所有人敬畏的让出一条道路。
李世民和陈正泰则鱼贯出了正堂,没多久便到了王家的后厨。
这后厨是在王家偏僻的角落里,可即便如此,却也有三四间的厨房相连,足足有十几个灶台。
这里的伙夫和厨子十数人,还有一些帮闲,此时此刻,几头刚刚杀好的羊正由帮厨拿着刀正在刮毛。
这羊的内脏,随意丢弃到一边。
还有一个帮厨正在宰大鹅,这大鹅发出鸣叫,被帮厨抓着双翅,挣脱不开。
又有几人,拿着几个箩筐,只见那些箩筐里头是各色的蔬果。
显然这些蔬果是用心挑选过的,因为远处,则是一个盛放厨余的桶子,桶里都是那些挑出的烂菜叶子堆积起来。
围看来的人一看,真是再一次给惊得瞠目结舌了。
他们算是开了眼界了,第一次看见,吃个饭,就如同过年一般。不,这何止是过年,这随意一顿,只怕也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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