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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误会,我们也就例行搜查一下,那个,陈场长啊,以后你也尽量约束着点孩子们,不要叫他们跟不三不四的孩子们有往来。”
“你们这是要公开审王繁?”陈丽娜见冯科长要走,别人也跟着一起走,直接愣住了。
“在矿区抓的,但是他是1号基地的人,肯定得带到1号基地来审嘛,就在小学大操场上呢,我们也没那么大的声势,就是给大家宣读一下王繁的罪证,让你们1号基地的年青人能引以为戒就行了。”
说着,他一扬手,就带着人走了。
不一会儿,王总工的家属宋大嫂就冲进门来了。
进门就是一声:“卫民,卫民没事儿吧?”
“宋大嫂,你甭急,你跟我慢慢儿说,到底这是咋回事儿,我还懵着呢,王繁那孩子也才十五岁嘛,怎么就牵扯到流氓罪上去了。”
“其实王繁就是认识一个女知青,那女的来的时候才十四,今年也才十六,这不眼看要走了嘛,俩人原来在矿区有点往来,就见了个面,准备告个别,这下倒好,俩人全以流氓罪给逮起来了。”
“就是在小树林里抱着亲了个嘴儿?”少男少女,虽然陈丽娜没那么干过,但想到后世经常有小学生抱在一起在公交车上接吻,真是见怪不怪啊。
“没亲嘴,要亲了我都说他活该被抓。”宋大嫂要急死了。
自家儿子还是个孩子,真要会亲姑娘,她还得说他长大了呢。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整你们家王工?”陈丽娜觉得,还有这种可能性。
宋大嫂想了想,说:“没有啊,他跟你家聂工一样,就是个工程师嘛,能得罪谁?”
那,这就真的是大时代的众罪了。
就现在来说,随着聂工在内蒙古大草原上那一声炮响,他的恩师进了领导层,革命的元凶是给除掉了,改革也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但是革命的余孽还残存着。
那些人遍布在各行各业,各个地方,思想也是千奇百怪,就有尽有。
甚至于来说,有些人跪下了,就等于膝盖给人挖了,你让他站,他也站不起来。你给他尊严,他不要,你给他开放,他觉得是五毒是害。
这叫啥,这就叫奴性。
“陈小姐,你这是准备去看点儿热闹,还是准备要去闹事儿?”聂工下班的路上,见陈丽娜带着仨儿子,手中还抱着一本《诗经》,气势汹汹的,就准备往小学去,就把她给拦住了。
“诗经,这现在可是禁书,你也准备拿着去?”聂工就说。
“怎么,你怕了吗,看到群众的呼声这么高,你是不是也觉得王繁有罪?”
“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看杂书上,这确实不对。”
“可你还拿着大电影的荧幕放过爱情动作片,那我是不是也该检举,把你给抓起来啊?”小陈反问。
聂工于一瞬间石化:“小陈,我只是以批判的眼光……”
“那就在会议桌上,你还八种姿势了,你也是批判式的?”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老聂,你知道吗,上辈子的你也总笑我在这些事情上傻,说我不该出头,但他很欣赏我,他说,我身上有霍青桐的侠气。我得告诉你的事,这种事儿,我非管不可。”
这时候进行宣讲十五岁的少年王繁的流氓罪的大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妈,你要上去,真要给人当女流氓的。”聂卫民又把她给拉住了。
“卫民,我得跟你说,孩子们在青春期偷偷看点儿那种东西不是罪不可赦的,谈恋爱也是正常现象,而把这种事情昭告于天下,就是不正常的,别的地方怎么样我不管,1号基地就不能这样,这叫隐私,就是说,我烧了你的书,但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看过这种书。”
“给我爸也不会?”小聂同志两眼一亮,顿时就精神了。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这事儿叫爸爸知道了,他的尊严可就没了。孩子干坏事,妈妈知道了没啥,绝不能叫爸爸知道。
“不会,肯定不会。”
“我得承认,你是一个好妈妈。”小聂说。
“陈场长,你也有感言要发表吗?”冯科长见陈丽娜到他身后了,就捂上了面前的话筒,悄声问说。
“是,我确实有话要跟大家讲,能借您的话筒用一下吗?我心里感想可多了,不说出来,感觉自己快要激动死了。”
“你不能说什么反动的话,当然了,你要想声明你们家卫明不是小流氓,我一万个同意。”冯科长说。
“不不,我只想问一句,在场的所有工人们,全都是读过书的,对吧,我只问这些读过书的工人们,《诗经》你们读过吗?”
新来的小四川能耐了,这不耿耿于怀嘛,直接就说:“那是四旧,你这是在宣扬四旧。”
“放屁,领袖赞美《诗经》是国粹,甚至于,他还专门让秘书员们摘抄了《诗经》里的章节,每天背诵,你现在说《诗经》是四旧,你是个啥意思?”
好吧,小四川本来就矮,这下肩一低,更找不着人了。
“我现在翻开这本《诗经》,我得给大家读读第一句,《关睢》关关之睢,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又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嘛,小流氓处对像呗。”
“是,可领袖说,《诗经》是诗歌的最高典范,把那个久远的时代,和我们拉近了。这话,你们可以去翻书,因为真的有。”
顿了顿,她又说:“这书传了多少年了,领袖说它伟大,我就相信它伟大,可它一开篇,说的就是小流氓处对象,那我觉得,小流氓处对象,只要男情女愿他就没有罪。”
“小陈,你咋能这样子,我让你讲话你讲的啥?”冯科长把话筒一捏,顿时现场就是咯吱一声嗡叫。
“冯科长,我还想问你呢,你住治安所媳妇子住家里,你有几年没回家住过了我问你?”
“这,矿区大家传的瞎胡话你也听?”
“不是矿区传的瞎胡话,在一个系统大家都认识,你和你媳妇子性格不对路,婚前真要能提前处两天,搞清楚对方的性格脾气,能成这样儿吗,男女见个面谈个对象咋啦,人女的都没告,你们专门小树林子里抓人,我觉得,你们治安队的工作,才是大大的有问题。”
“小陈,咱能不能不这样儿,我是在你家没搜出东西来,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影响我们的工作啊。”
“那我问你,共和国宪法哪一条说男女不能搞对象啦,哪一条说俩个人并肩走一走就是耍流氓啦?”
“王繁私藏禁书,就是耍流氓。”
“那你把人姑娘放了呀,王繁耍流氓,那姑娘又没藏禁书,你凭啥抓人家?”
“就是啊,把人姑娘放了啊冯科长,人姑娘又没藏禁书,再说,你们又没抓着现行,凭啥就说人姑娘耍流氓了?”
“对啊,把人姑娘放了呀,我们觉得陈场长说的没错。”
聂工站在远处,抱臂,不由的就勾起了唇角。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疯狂的年代,除了厌恶就是反感,但是吧,能避则避,能不让任何人抓到他的把柄,对于他来说就是胜利。
毕竟生命诚可贵,他不会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儿上。超英赶美,走到世界科技的前列,才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
就于此刻,忽然之间,聂工就能理解,上辈子的那根杏树叉子为什么会爱上陈丽娜。
不,应该说是那么肉麻的,伪装着,表演着,疯狂的去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