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冬冬啊,你记得是谁打你的吗?是不是你后娘?”要是不亏心,怎么看到冬冬就动了胎气?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淑慧?她自打来了咱们家,天天伺候一家子吃穿,喂鸡喂猪,下地干活挣工分。一年攒几尺布自己舍不得做身新衣服,都紧着咱们用。您这话,也太伤人了。”
“那天下午淑慧跟我都在地里,她就在我眼皮底下,怎么知道冬冬什么时候出来,还找了时间跑过去害他?”
常山不相信淑慧会做出那样的事,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年多的接触,他对淑慧的人品十分了解。
常大娘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想:“她自己不能干,不会让她娘家兄弟帮忙啊?咱们娘俩一辈子没得罪啥人,除了她还有谁非要跟冬冬过不去?”
这个可不好说,如果遇到心胸狭窄的人,可能别人一句玩笑,他她就记在心里了,遇到合适的时机,开始挟私报复。
清官难断家务事,陈瑜能做的只有提醒他们:“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冬冬在什么地方遇害的,然后把他的身体找出来,这样才好报案。”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
常大娘拉着冬冬就要往外走,陈瑜拦下她说:“大娘,您在家里陪着冬冬和这位大嫂吧,让冬冬爸跟我们一起去找就行了。”
一个老人,一个孕妇,还是不要去添乱了。让常山一起去带个路就够了,沿路她可以找阿飘打听一下。
常山也跟着说:“娘,你们就在家里待着吧,我一定会把冬冬带回来的。”他的儿子被人害了,尸骨都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入土。
上一段短暂的婚姻留给他的只有这个孩子,这些年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每次他只有在看到儿子的时候,才觉得生活有了点盼头。
现在日子好了一点,他又娶了个好媳妇,结果儿子却被人害死了,让他怎么能接受?他背转身抹了一下泪,回屋拿了个手电筒就匆匆出门了。
“就是这条路,冬冬给我送饭肯定要从这条路经过。半路上要经过几个小山包。我原来猜孩子可能是这这边走岔道了,围着这一块儿找了几遍,都没见到人影。”出了村子,常山指着一条延伸到远处的小路跟他们说道。
雪松牵着陈瑜的手,跟着常山往他指的方向走去。走到那片山包附近,陈瑜停在了一个坟前,摸出一包洋火,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两张黄纸,轻声念了几句。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坟墓里飘出来,捏着手里的纸币懒洋洋的问:“小姑娘,给我送钱想干什么?”
“大叔,请问您知道附近有新来的孩子吗?大约五六天前,那孩子被人砸伤脑袋,又挖了眼睛,您有没有印象?”有求于人,陈瑜问的时候十分礼貌。
面前的中年大叔抖搂了一下手里的纸钱,痛快的说:“见过啊,就在西边第二个山包下面埋着呢。那孩子迷迷瞪瞪的,不管谁跟他说话,他都说要回家找他奶,找他爸。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看这个大叔知道的不少,陈瑜追问:“那您知道是谁把他害死的吗?”如果这个大叔指认了凶手,他们就能省了不少力气。
“没看清,大白天我们又出不去。反正是个女人,四尺半的个头,头发不长,两个辫子刚到肩膀,不过看她那架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下手干脆利落。”大叔啧啧的说着,对那个女人的狠辣心有余悸。
常山听了陈瑜的转述,脑海里已经开始搜罗附和条件的女人了。看他恨得眼冒凶光的样子,陈瑜谢过大叔之后,率先朝疑似冬冬埋尸的地方走去:“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冬冬,确定之后,再考虑凶手的问题吧。”
他们走到山包下面就分散开来,围着这个小山包找了起来。陈瑜闻着夜风中传来的隐约的血腥味,直接走到了一处灌木丛边,扒开刚抽出枝叶的灌木,拿手电筒照了过去。
“这一处土壤被翻过,应该就是这里了。”陈瑜转身叫上雪松和常山,示意他们去看。这一片灌木很茂盛,后面挨着山体的空隙土壤跟别处有些不同,用手一按,感觉松软得多。
常山一把推开陈瑜,拿起铁锨就把挡在面前的灌木铲断了,然后丢下铁锨跨过灌木茬子,徒手在那片松软的地上扒了起来。他怕伤着冬冬的身体,不敢用铁锨直接去挖,只能用双手。
凶手也许是比较匆忙,埋的不算太深。常山在扒得指头开始冒血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只带着青斑的苍白小手。
“是冬冬,这是冬冬的手……”就算变得僵硬,还长出了尸斑,常山还是认出了这是冬冬的手。他小心翼翼的把周围的土清理干净,一具衣襟和脸上洒满暗红色血迹的小儿尸体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常山这次才真正意识到儿子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先前看冬冬的灵魂就知道他的眼睛被人挖了,但是他们之前看到只是两个黑乎乎的空洞,并没有眼前的情景惨烈。
他颤抖的抚摸着冬冬的脸颊,看着上面翻卷的血肉,牙齿深深陷进唇里,缓缓沁出一道血迹:“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杀了他给我儿子报仇!”
陈瑜这时也在旁边找到了冬冬的眼睛,递给了常山,好歹让冬冬有了个全尸。
找到了冬冬的尸体,常山连家都没有回,抱着儿子的身体连夜往乡派出所赶去,敲响了派出所的大门。
被吵醒的值班民警一看常山怀里的尸体,赶紧去叫同事起床,一群人骑着自行车呼啦啦就往太平村赶去。
常山把鬼大叔说的凶手特征跟带队的老民警说了一遍,握着他的手说:“警察同志,我儿子死得太惨了,你们一定要找出凶手,判她死刑!”
“你们怎么知道凶手特征的?有目击证人吗?”老民警抓住了一个问题,如果有目击证人,这案子就好查多了。
虽然现在破四旧的风头过去了,但是常山也知道这些警察不一定会相信神神鬼鬼的说法,也不想在未经对方许可的情况下暴露他们的能力,只能恳求的说:“你们别管我是怎么知道,先查查符合这些条件的女人,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然后不管民警怎么问,他都不说了。一个年轻气盛的小民警不高兴的说:“你要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帮助我们查案,不要说一半藏一半。”
“我说是我儿子托梦告诉我的,你信吗?”常山的火气也上来了,这民警不是天天喊着为人民服务吗,就是这个态度?
要真能找出个目击证人,他还会不说吗?问题是目击这起凶杀案的根本不是“人”,而且也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
老民警训斥了一下小民警,跟常山说:“整个村子我们都要走访一遍,如果遇到具备这些特征的女人,我们会留意的。”
不管常山是从哪里得到的线索,老民警是放在心里了,在走访的时候,对三十到五十之间的女人都多留意了一下。
一天的走访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晚上老民警带着几个下属在村委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匆忙找到生产队的记分员,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人突然请假不上工的。
记分员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老实的说:“有三个没来上工的,两个都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只有常兴的媳妇翠枝下午说她娘家娘病了,去探病去了。”
“你们找人把这个翠枝带回来,我有话要问她。不管她有什么借口,一定要把人带回来!”老民警跟太平村的村支书强调。
常冬冬被害明显是激情作案,毕竟谁也没法预料他那天会出现在那里。这样的凶手一般都缺乏反侦察能力,心理素质也比较差,所以发现有警察下来查案后,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躲开,以为不出现就没有问题了。
晚上九点多,妇女主任就把一个齐耳短发,神情慌张的女人带到了民警面前。经过一夜的审讯,这个女人很快招供了,就是她害了冬冬。而翠枝害冬冬的理由,却十分可笑。
十年前翠枝嫁给常兴,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时候吃了药,孩子生下来就先天失明。
翠枝嘴快,看到什么就添油加醋的在村里宣扬。有一次她跟常大娘说她和常山不在家的时候,有男人去他们家,暗示冬冬妈偷人。
冬冬妈也不是好惹的,指着鼻子骂她当妈的不积德,儿子才会瞎眼,都是她睁眼说瞎话的报应。
因为冬冬妈的战斗力比较强,翠枝的证据也不充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谁知道她居然一直记在心里,就算东东妈另嫁,她还耿耿于怀。
那天上午翠枝躺在床上装病,哼哼着不愿意上工,到中午被婆婆骂了一顿,才扛着锄头下地。走到半路上,她就遇到了一个人给常山送饭的冬冬。
她看四下无人,恶向胆边生,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锄头砸在了冬冬头上。看到冬冬头上哗啦啦的流血,她弄了点土止住血,就把他拖到山包那边丢了。
农村都是土路,翠枝直接拿锄头把沁了血的地皮锄去一层,在沟边把染血的土埋掉了。后来她又怕冬冬的尸体被人发现,就在灌木丛后边挖了一个坑,把他埋了进去。
把冬冬放进坑里,翠枝突然想到冬冬妈骂她的那句话,伸手就朝冬冬的眼睛挖去……
冬冬不见的这几天,她还若无其事的跟村里的妇女议论,说冬冬不是被拐子拐走了,就是被野兽叼走了,怕是找不回来了。
她还假模假样的安慰常大娘,说反正她儿媳妇都怀孕了,还怕没有孙子吗?又说后娘毕竟不是亲娘,说不定冬冬被好人家收养了,比家里过得还好呢?
常大娘就是在她有意无意的暗示之下,怀疑上了儿媳妇。谁知道凶手就是她自己呢?常大娘哭着跟民警要求,一定要判翠枝死刑,给冬冬偿命。
翠枝对自己的罪行招认不讳,然而,最终却只判了死缓。
因为她怀孕了。
法院的人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考虑到孕妇腹中无辜的婴儿,只判了她死缓,哺乳期结束之前在家里监视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