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发作?”赵朴真看着七斤和观音奴都睡下了,自己也正梳洗过要睡下,听到文桐来,便起身披衣出来。
文桐眼圈鼻头都通红的:“这几年,哪一日不是在马上过的,旁人只看着他东征西战,收复两京,建下不世功业,哪里知道那都是什么换来的!风里来雨里去,带着兵急行军,长途奔袭,掩杀夷狄,那都是靠着命抢来的时间,逼退的蛮人!本来当年打突厥那会,身子中了毒,就一直不大好,后来细细养了几年,好多了,结果这几年,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行军,不然就是在没日没夜的和人议事,批折子,去年知道太后的事,立刻就吐了血,身上旧伤多得不得了,公孙先生这几年一直劝他好生将息身子,哪里有过一日安宁的日子,今晚又是旧伤发作,服了药,睡了,却又要说等一盏茶后还要起来批几个要紧折子,娘娘,蜡烛哪里经得起两头烧,这人也不是铁打的啊!奴才想着,唯有娘娘倒还劝得皇上听得一两句,因此大着胆子过来请娘娘去服侍皇上,保重龙体……”
文桐和赵朴真当年都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下人,情分上本就不比寻常人,赵朴真虽然心中知道皇上未必真多么看重自己,不过是看在孩子面上,给她几分薄面罢了,还是看不得文桐跪下求她的样子,起了身换了衣服,果然跟着他到了贞观殿。
李知珉是乏得厉害了,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三更天,待到他忽然醒过来,惊觉已睡了太久,眼看就要早朝了,正要大怒叱责跟班的内侍,却晃眼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御榻边,拿了支笔在垂头写着纸笺。他曾经十分熟悉这个背影,然而如今却恍然如梦,鹅蛋脸上曾经有过的微带憨样的双下巴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秀丽小巧的下颔,光洁白皙的皮肤,以及低下头去,脖子后背露出的几个微小而清晰的脊椎凸起。
瘦了,他心里说。
他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赵朴真抬头看了下他,又低下头垂下眼睛,认真的将那纸笺夹上折子,放上了御案上,上边的折子已经整齐地分成了几叠,她轻声道:“文桐公公说您旧伤发作,乏得紧,要好好歇息,可是明儿还有大朝会,皇上还有许多折子要批,让我过来侍疾。我想着大朝会,折子也有个轻重缓急,便大着胆子,按您从前的规矩,将这些折子分了分,这边急的,我已放了纸笺,做了个简单摘注节略,方便皇上批复。”
李知珉点了点头,起身,感觉身上还是沉重倦乏得厉害,赵朴真过来轻轻扶了他一把,让他坐下,果然拿了本折子过来:“这本,户部打算使人主持各州县丈量全国土地,按丁收税,提了几个人选,我看了下,依稀记得都是从前户部的老官员了。”
他点了点头:“各地战乱后,世族少了不少,趁机将土地收回,是个好事。”说着接过折子看了眼那上头的节略,果然和从前一样清晰简单,她过目不忘,又看书甚快,从前替他处理政务,一贯都是事倍功半,他垂下眼皮,拿了朱笔,批了几行字,许了户部尚书的折子。
赵朴真又拿了下一本过来:“这本是礼部,建议大办皇太后周年祭的。”礼部明明知道户部没钱,但又怕办不好要被皇上责骂,索性投石问路,但事关窦太后,她还是将这折子放在了上头。李知珉拿了过来,批了几个字,却是国家如今百废待兴,圣母皇太后从前就以俭省为要,如今周年祭也不宜铺张,着齐王、临汝长公主主办,银钱从内库开支,礼部配合协办。
这之后一连批了几十本折子,虽有赵朴真帮忙,到底也还是一气批到了早朝时,只见文桐过来送了早点过来,他也只是匆匆换了大朝龙袍,戴了冠,喝了两口燕窝汤,便上朝去了。赵朴真看他下笔批折子不假思索,笔如龙蛇,却仍是没有批完折子,连口水都没空喝,想来日日都是如此,也难怪心力交瘁,身子顶不住,脸上眼见着瘦削得厉害,也不知还能顶到什么时候。心下喟叹,世人只见他终于登上这权力的最顶峰,荣光无限,谁看到他脚下的荆棘,肩上的重任?
文桐看着人服侍着李知珉走了,才过来作揖道:“多谢娘娘,娘娘也辛苦了,皇上适才说了您昨夜没睡,让您赶紧回甘露殿去好生歇息。”
赵朴真点头起了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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