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谦脸上本十分难堪,但看应夫人盛怒之下,面颊潮红,半面上绣的凤凰犹如火一样的燃烧,眼睛虽是怒视,睫毛下却隐含了水光,显然十分痛苦,她之前毁容后大多数时刻都戴着幂离遮住容颜,如今却纹绣上了半面的火凤凰,遮住了那一直提醒他无能的丑陋疤痕。只看现下容色,依稀仿佛当年她初嫁时分。他心头一软,当初两人情好之时的情景浮上心头,不觉怒气渐消。
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女儿,突然发现被人冒名顶替了,盛怒之下口出不逊,也是可以原谅的。他自以为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应夫人,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也是前几年才知晓此事,麟儿遇见了赵朴真,她长得和你太像了……再加上她身上的璎珞,麟儿认出来那是你怀胎之时编的璎珞,他当时替你挑过珠子……他回府禀报了我,我拿了柳氏来拷问,才知道她当年抱着女儿和你分开逃难,结果路上慌乱,不慎将女儿失落,她一家子都是我们上官家的,害怕被问罪,仓促之下便将自己女儿顶了,当年你是在庄子上生产休养的,你身边伺候的奴婢那一次又几乎全被匪徒给杀死,竟瞒天过海,无人识破,让她自己亲生女儿,白白享受了我上官家的荣华富贵长大。而那赵朴真,我后来让人查了,她是连山土司所的官员的女儿,按制送了女儿进宫当差,那边一带正是当年你遇匪之地,想来是那家人拾到了我们女儿,当成自己女儿抚养,后来又送进了宫里,这也是我们的血脉缘分不绝,才有此相遇。”
应夫人冷哼了一声:“你虽然知道了那宫里的女官是亲生女儿,但她不过是当时平庸的秦王身边的一名侍婢,便是认回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秦王娶为王妃,她自幼在宫里成长,料想也没什么才华,只怕还未必能入窦皇后的眼,又在秦王身边服侍过,也嫁不到更好的世家。而当时上官筠却被东阳公主看重,又深受太子喜爱,人人都以为她将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因此你们权衡后,觉得将错就错,更符合你们上官家的利益,认回女儿,一不小心被恼羞成怒的东阳公主扣个欺君的罪名,风险更大,为了登上丞相之位,为了你们上官族能继续成为后族,再享荣华富贵,因此索性就没有认回女儿,是不是?”
上官谦也不是没有羞耻之心,被她说穿了当时的顾忌之心,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也不是置之不理,我当时让麟儿去和秦王讨要她,若是秦王放了人……”
“就给她远远打发到个庄子上,不缺吃不缺穿的养着,将来找个过得去的夫家嫁了出去,是不是?”应夫人冷笑:“当初情深意重的上官郎君,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在庄子上好好养着,不缺吃不缺穿,还能时不时见见孩子,这就是你们上官家能给出的最大慈悲了!还真是母女同命,只恨我没早发现!只当是孩子不肯认我这个母亲,相处了几个月,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是真的为奴为婢!”
她一行清泪落了下来,仍是挖苦上官谦道:“结果崔皇后岂肯让你们上官族坐享其成,早已将自己族中女儿塞给太子,未来的后族梦断,你们只好又将主意打到了锋芒毕现,在北疆有了亮眼成绩的秦王身上,虽然秦王眼瞎了,但是眼瞎得好啊!这样才好让你们上官族控制!东阳公主如今紧着让太子理政,显然是想逼着今上传位于太子,文臣中包括严荪那老油条,却都拖着,显然是不想让东阳公主得逞,这正是你们上官族的好机会,秦王到底也是嫡长子,只要上官筠生下嫡皇孙,将来可操作的地方可大了!可惜你们机关算尽,早知道太子妃之位你们轮不上,还不如一开始就认回秦王身边的亲女儿,可惜事已如此无可奈何,你们只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下去!可怜我的女儿,明明深受秦王宠爱,又为秦王立了大功,却不得不为个奶娘之女让路!只因为她的伪君子父亲眼里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她的生母懦弱愚蠢,十来年不曾亲眼看一眼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就被愚昧小人为了保命而遗弃!”
她此刻的确是深深悔恨自己,因为愧疚,多年未曾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若是自己多看一眼,岂有不认得的,那柳氏的女儿,耳边一粒朱砂痣,因着年龄相近,她当初宽仁,也容柳氏抱自己女儿入内一同喂养,连衣物等也多与自己女儿一同制作,岂知道养大了奴才的心,安敢欺主若此!
她恨恨道:“当初我令她抱女儿分头逃跑,匪徒只追着我们车队,她既能平安逃出,可知当时并未被匪徒追击,明明是担心女儿年幼,哭啼起来引来追兵,所以为了保命狠心抛弃幼女于深山之中,之后又为了保命,将自己女儿顶替,这等狼心狗肺的奴才,你必要交给我处置方能一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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