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蓉登上凤驾,往北宫门而去,她比天子銮舆早到了些许。
怀帝与晏蓉虽关系微妙,但在外一直帝后琴瑟和鸣的,于是怀帝下了銮舆,上前一步要扶起她,并邀请她同车而行。
晏蓉真国色也,盛装之下风华尤胜往昔,怀帝是个好美色的,他一时忘记了两人之间曾有的不愉快,目光定定,流连在晏蓉身上。
晏蓉眼睑一抬,刚好对上那双浑浊的眸子,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与怀帝同来的两位宠妃清夫人和丽夫人。
清夫人和丽夫人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颜色虽不及皇后,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姐妹俩极有心计,为了固宠总爱一起伺候皇帝。
怀帝自然十分受用,昨天就是歇在姐妹俩宫里,故而今早一起前来。姐妹俩很嫉妒“有宠”又有权的中宫皇后,此刻虽俯身行礼,但目中难掩嫉恨。
这三双眼睛加来一起,可把晏蓉恶心得够呛,她不等怀帝碰触到她,顺势就站起来,“谢陛下。”
“妾谢陛下垂爱,然御道乃天子专行,妾忝居中宫,如何能坏了祖宗规矩。”
南北宫由长长的复道相连。所谓复道,即是三条并列的路,中间一条为皇帝专用的御道,不管是前朝臣僚还是后宫妃妾,皆不能僭越。
晏蓉十分庆幸大齐祖宗还有这规矩,现在让她和怀帝同车,她实如鲠在喉。
“皇后所虑甚是。”
怀帝回神,微笑点点头,神情一如既往温和。他眼睑微垂,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阴鸷暗光。
晏蓉若有所觉,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怀帝精神恍惚却碰了软钉子时,总会这样的,好在她如今并非毫无倚仗。
清夫人和丽夫人对视一眼,小动物本能抬头,本欲煽风点火的二人齐齐噤声。
一行人貌似和谐,各自登上轿舆,上了复道往南宫而去。
晏蓉皱着眉头用丝帕擦了擦手,怀帝那带着淫.秽眼神的浑浊眸子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哪怕没碰到她。
自尊心强自制力却不够,心胸狭隘,多疑又敏感,眼高手低自以为是。
晏蓉摇了摇头,幸好大齐亡国在即。
摊上这么一个君王,大齐加速衰亡也是正常的。
她将丝帕递给乳母:“阿媪,回头把这帕子给烧了。”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申媪无奈,接过帕子收进匣子里,换了一条新的出来,她将新帕递给主子,并附耳说道:“女郎,晏一刚才来了。”
必是有新消息传来。
晏一来晚了一步,他是在凤驾出了长秋宫才赶来的,只好使晏蓉心腹往这边传个话。
“只能回去再说了。”
晏蓉秀眉轻蹙,这太不巧了。可惜南宫不是她的地盘,两宫之间门禁也十分森严,晏一是个假宦官,这险是万万不能冒的。
晏一欲禀报的大约是霍珩三人的情报,三人还在洛阳,晚一点估计也影响不大。晏蓉琢磨片刻,暂且搁下。
其实她更惦记的是等会的大宴,也不知怀帝会不会放大招。
*
六七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刻左右抵达南宫,下了复道,沿着宫道继续往前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设宴的德阳殿。
“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尖利的宦官传唱声由远而近,大殿中“嗡嗡”的低声交谈戛然而止,文武群臣起立出列,恭迎帝后。
百官伏地,鸦雀无声,怀帝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一甩宽袖,率先步入大殿,步上九层玉阶,高跽其上。
“诸卿请起。”
“谢陛下!”
殿中诸臣谢恩后纷纷站起,垂首入座。
晏蓉是跟在怀帝身后入殿的,稍稍落后一步,从玉阶右边拾级而上。她的位置也在玉阶之上,皇帝右侧略小些许的长案之后。
有资格端坐在高台之上俯瞰群臣的,也仅帝后二人而已,其余妃嫔不管得宠与否,座位统统设在玉阶下方左右两侧。
照例收获清夫人丽夫人隐晦的嫉妒目光,晏蓉并不在意,姿态优雅跪坐下来,随后,她就将视线放在玉阶下的左上首。
按理,这是庆功宴主角的位置。
晏蓉头一个搜寻目标正是霍珩。
一来因为申媪的反复念叨,让她对这位前未婚夫有了好奇心;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是晏蓉寻找到的突破口,顺利的话,她会和他达成携手离开洛阳的协议。
非常顺利,晏蓉一看过去就找到人了。
剑眉长目,五官棱角分明,身姿像标枪般笔挺,十分魁伟,身披一身厚重的银色甲胄,举止却轻松随意。那身银甲倒锃亮,但显然不是新的,因为边缘处已微微泛红。这是久沾血腥,难以擦洗。
有别于其余两位人到中年,二十来岁的青年十分好辨认,偏偏他身处年长他一辈的郭何二人当中,气势却没被压服分毫。
晏蓉秀眉微挑,略略打量对方,她不禁感慨,好一个英伟的年轻将军。
看来,乳母的感慨也是有些依据的,她心中如是调侃。
满足了好奇心,晏蓉正待收回视线,不想对方已有所感,趁坐下来的动作,微微抬首,往上首瞥来。
好锐利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心神一凛,身躯竟下意识微微紧绷。
电光火石间,晏蓉回过神来,心下啧啧称奇,面上却不动声色,微不可察朝他点了点头。
她也算出身统军大将世家,这般气魄,只曾在祖父身上看到过。
霍珩却一怔。
好炫目的一个女子,牡丹国色,自信飞扬,一袭深黑缀红的凤袍,高高端坐在玉阶之上。
灿然生辉。
霍珩五官敏锐,刚才就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他以为是怀帝还心下微沉,不想一抬头,却对上一双清澈澄明的精致凤目。
不得不说,这是他见过最引人瞩目的女子。容貌只是一部分,关键是她的气势,她的存在感甚至比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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