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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跪着呢?”秦绾又道。
“不,现在安置在客厅了,白莲小姐正陪着。”莫问答道。
“为什么不扔出去?”李暄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把这个侍卫统领给扔出去!
“可是王爷,她自称是西秦镇南王的嫡出小姐,因为她的哥哥被东华的太子妃抓进大牢了,无奈之下,只能来宁王府求告……”莫问抽了抽嘴角。
“哈?”秦绾愕然了。
“我说,刚刚那位公子哥儿,该不会就是什么镇南王世子吧?”沈醉疏品着酒,随口说道,“那人身上的功夫挺不弱的,身边的护卫也都是好手,若非他不反抗,太子妃那些人可带不走他。”
“江、涟、漪!”李暄真是杀了这个蠢女人的心都有。
西秦和东华虽然是盟国,但也是要争取各自的利益的,今天江涟漪分明是被那个世子给摆了一道,还有苦不能说。这回明摆着是东华理亏,气势上都能弱一截。尤其那个女子,不去奉天府说明身份,直接跪在宁王府前哭,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王爷息怒。”莫问道。
“还有你们,镇南王世子都到了京城了,为什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李暄又道。
“是属下失职。”莫问惭愧道,“昨天得到情报说,西秦的使节距离京城还有三四日路程,没想到世子竟然轻车独行,先行出发了。”
“怎么办?先把人放出来?”秦绾问道。
“不行!”李暄断然道,“现在放出来,不是摆明了我们理亏?”
“对,不能放。”秦绾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世子这么喜欢参观奉天府大牢,那就让他睡一晚再说。”
“可是,西秦那边?”莫问想起那位在府门大闹的姑娘就头大无比。
“告诉那女人,西秦使节从未知会我朝世子已经到了京城,让她先在王府住着,等本王先派人和西秦使节团核实了身份,再做处置,若是假冒的,定斩不饶!”李暄道。
“……”莫问无言,跟西秦使节核实身份?这一来一回的,没个两三天可回不来。那位姑娘先不论,世子是得吃几天牢饭的了。
“他不是喜欢坐牢吗?”李暄冷哼道。
“要是那女子再撒泼呢?”莫问已经心有余悸了。
“告诉她,东华以法治国,不管那人是不是世子,要是有罪,绝不姑息,若是无罪,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冤枉了他。”李暄道。
“可……”莫问还有些犹豫。
“莫统领,我教你一个法子。”秦绾知道他怕的是什么,笑着勾勾手指。
“大小姐请指教。”莫问松了口气,感激地道。
这世上的女子,要是都像未来王妃那样多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实在烦死人了。
“那位姑娘,她要是哭着扮可怜,就请白莲小姐去陪着她。要是她凶悍撒泼,就请白荷小姐过去。”秦绾道。
“这……行吗?”莫问一愣。
“听大小姐的。”李暄道。
“是。”莫问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你们俩……真是绝配。”沈醉疏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不知道那白莲白荷什么的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是秦绾提出来的,想必就是克制那女子的。
“谢谢,所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秦绾点点头。
“我要进宫一趟了。”李暄站起身,有些遗憾道,“不然,倒是想去拜见一下哑奴前辈的师弟。”
“下次有机会的。”秦绾笑道。
“嗯。”李暄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烂事!
“我们也走吧。”秦绾优雅地用丝巾抹嘴。
沈醉疏斜眼看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大家闺秀和云州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联系在一起,随即想起一件事,忙道:“对了,前些日子我遇见南宫廉了。”
“打起来了?”秦绾一怔。
“没有!”沈醉疏无语。跟南宫廉打起来他还能完整无缺地出现在京城?
“没打起来,告诉我干什么?”秦绾没好气道。
“南宫廉说可能会来京城,我让你小心点,毕竟你上次耍得他这么惨。”沈醉疏道。
“哦。”秦绾只发出一个鼻音。
“哦什么的,你上点心行不行?”沈醉疏想跳脚。
“真没事的。”荆蓝抿嘴笑道,“南宫廉……算是小姐的自己人的。”
“自己人?”沈醉疏一愣,下意识道,“上回南宫廉叫你师妹,是真的?”
“假的。本小姐是他师叔!”秦绾没好气道,“你还要不要去铁匠铺?”
“要!”沈醉疏显然没当真,不过他反正是提醒过了,至于秦绾怎么做,实在轮不到他来操心。
三人出了醉白楼,秦绾带着他们左拐右拐,越走越偏僻,逐渐远离了闹市区。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沈醉疏道。
“当然,京城就没有本小姐不熟……”秦绾话刚说到一半,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地住了口。
“小姐,怎么了?”荆蓝立即警惕起来。
今天朔夜没跟着,只有她一人,若是有事……她转头看了身边的沈醉疏一眼,又有些安心。怎么说,也是个高手吧!
“你看那个人。”秦绾眯着眼睛道。
荆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仔细分辨了一下,有些惊讶道:“江丞相?”
秦绾一挑眉,荆蓝最善于分辨身型,她也认为是江辙,那就一定是了。
只是,堂堂丞相大人,青衣小帽,打扮得跟个小厮似的,一个人跑到京城的贫民区来是要做什么?
“小姐,要去看看吗?”荆蓝问道,“要不,我去跟着他?”
秦绾微一迟疑,但眼见犹豫下去人就要跟丢了,当下点点头,沉声道:“离得远些,也许他身后也跟着高手。”
“小姐放心。”荆蓝一笑,竟然也没用轻功,而是很自然地跟了上去,直接穿过一户人家的院子。
可当她从另一端走出来的时候,沈醉疏不禁目瞪口呆:“那个是她?”
“是啊。”秦绾只看了一眼,毫不意外。
却见荆蓝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脱掉身上丝绸的衣服,随意扯了一件院子里挂着晾晒的棉布碎花女装外衣套上,头上用青布的头巾一包裹,手里挎着个半旧的竹篮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普通妇人。
“你手下……还真是不简单。”沈醉疏由衷道。
“跟我来吧。”秦绾一耸肩,带着他继续钻小路,一直走到底,才看见死胡同里有一家小小的铺子,连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帘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铁”字。
“这里?”沈醉疏奇道。
“宗爷爷,我是紫曦。”秦绾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许久,里面终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紫曦丫头啊,进来。”
“走吧,我没叫你开口你不准说话!”秦绾瞪了沈醉疏一眼,掀开帘子走进去。
铁匠铺里,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人差点晕过去。
“这么久了,今天终于想着来看爷爷了?”里间走出来一个白发蓬乱,衣袍邋遢的老人来。
沈醉疏不禁一惊,幸好记得秦绾的话才没惊叫。
却见这老人脸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余下一道巨大的伤疤,几乎看不见眼球,在这般阴暗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而最重要的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还能打铁吗?更别提是箫这种奇门兵器了。他的铁箫,可不仅仅是拿来当棍子敲人脑袋的。
“这不是没时间吗?前段时间刚刚回去看过师父了,哑奴前辈也很好。”秦绾毫不介意老人的容貌,亲昵地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对于她来说,双目皆盲的宗元反而是她现在最愿意亲近的人了,在宗元面前,她依旧只是欧阳紫曦,无论面貌身体如何变化,对宗元都毫无意义。在他面前,不需要解释,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愤怒,只需要一如既往。
“嗯?”宗元忽的鼻子一动,脸却转向了沈醉疏的方向,“丫头,你带了玄铁来?”
沈醉疏愕然,这都能知道?该不会……是用鼻子闻出来的吧?
“是啊,我不小心把一个朋友的兵器磕断了,所以想赔他一把,宗爷爷帮帮忙吧。”秦绾赔笑道。
“什么朋友,连玄铁都弄得到手?”宗元奇道。
就连无名阁千年藏珍,玄铁也只有一小块,不够打整把兵器的,很是鸡肋,所以一直被丢在仓库里。
“咳咳,那些皇亲国戚什么好东西没有?不敲白不敲么。”秦绾干咳了两声,示意沈醉疏把玄铁和他的铁箫拿过来,又眨巴着眼睛道,“宗爷爷,你看这个能不能打?”
宗元拿着铁箫仔仔细细摸了一阵,不屑道:“不就是加入了音攻的招数吗,有什么不能打的,留这儿,半个月后来取!”
“谢谢宗爷爷。”秦绾顿时笑靥如花。
这就行了?沈醉疏用眼神示意。
秦绾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宗元自从眼睛受伤后脾气就变得极为古怪,明明铸造的手艺比受伤前更加精湛,却宁愿窝在这个小地方。
天子脚下的贫民区,灯下黑。
平时,也就是对欧阳慧才有几分好脸色,若是沈醉疏贸然开口,哪怕是一句道谢,万一就惹恼了人可划不来。
宗元拿到了整块的玄铁,一刻也等不下去,立即就准备开工。
熔炉烧得更热,屋子里的空气几乎都要燃烧起来似的。
“宗爷爷,那我先走了!”秦绾只留下一句话,拉着沈醉疏逃命一样赶紧跑出去。
“你认识的人,真有个性。”沈醉疏汗颜。
“还行吧?”秦绾一摊手。
凉风一吹,咽喉的燥热感总算是消退了些。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一阵,沈醉疏犹豫许久,忽然开口道:“问你一件事,你那个侍女蝶衣……是哪里人?”
“嗯?”秦绾一愣,一下子反应不过这是哪跟哪。
蝶衣?
下一刻,她看向沈醉疏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善了,一个没有定性的风流浪子,居然敢肖想她的蝶衣?
那个忠心耿耿的姑娘,已经受过了太多的苦难,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你误会了!”沈醉疏大汗。
“我误会什么了?”秦绾瞪他。
“那个……”沈醉疏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道,“其实,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你再编?”秦绾没好气道。
“是真的。”沈醉疏无语问苍天。他的信誉难道有这么差吗?
“你继续。”秦绾点点头,但那神色,摆明了就是不信。
“……”沈醉疏抽了抽嘴角,干脆自暴自弃道,“我全家都是被仇人杀害的,那时我不在家,刚好逃过一劫,回去时,才听说,就在惨案发生前几天,我娘给我生了个妹妹。但是,尸体里面并没有一具婴儿的,我一直以为妹妹还活着,是被人救了。就当是我的一个念想吧,总比让自己死心,这天地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强。”
说道后来,他的神色也冷静下来,语气中更带了一丝怅然。
“什么时候的事?”秦绾沉默了一下才问道。
“十六年前的除夕。”沈醉疏答道。
秦绾闻言,又是一愣。
蝶衣确实是十六岁没错,更重要的是,蝶衣确实是姓沈的,沈蝶衣。
可是,蝶衣说过,将她养大的师父姓方,那么,沈这个姓又是怎么来的?
然而,沈醉疏,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