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大餐来?”
“长春保密局铜墙铁壁,厨房真不太好进。前前后后,我总共找了三个厨子,都没能进到最后一道门。所以后来我没再找厨子,找了个瓦匠。房子还没盖好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砌进去了。”高阳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的同志,金克俭,一直潜伏在向庆寿身边,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长春保密局苦苦寻找关于‘黑虎计划’的线索,但时间越来越紧,我们还是一直没什么发现。更糟糕的是,六天前,也就是腊月十六那天晚上,我们掌握了可靠的消息,金克俭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我第一时间向他下达了撤离的命令。但是,他拒绝了。”
“为什么?”林翠一脸不解。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能打开‘黑虎计划’突破口的方法。”高阳叹了口气,“他给我发了份电报,我看了他的计划,简洁有效、合情合理。从理论上看,它无懈可击。但是要完成它,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高了。”
说到这里,冯部长似乎明白了,一旁的林翠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什么代价?”
“除了家人的安危,还有他自己的生命。”高阳一脸郑重。
林翠一下子愣住了。
高阳接着说:“就在金克俭暴露的前一天,他将自己所写的那张‘黑虎计划之内容,已从其他渠道获取——’的字条塞进了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然后又故意在自己住处的抽屉里放了几张银行汇票,再在被捕后拒不交代,直到向庆寿用他家人的安危威胁时,他才说出了假的交接点,也就是那棵老槐树,让向庆寿看到了那张字条,信以为真。他知道向庆寿多疑,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向庆寿一步一步走进他下的套,最终亲自赶来哈尔滨。”
“兵不厌诈。”这一下,林翠全明白了。
“为什么金秘书断定,向庆寿一定会到伊万诺夫私立医院?”冯部长问。
“向庆寿的气管有老病根子。日本人还在的时候,他就在伊万诺夫那里开药,那时候,那里还是个诊所。他试过很多地方,都治不好他的哮喘和咳嗽。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病情加重了。真看病,真接头,再没有比那里更完美的见面地点了。”
冯部长面孔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也再没有比这个更完美但也更残酷的计划了。”
没有人说话,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林翠的眼睛微微有些红:“他的家人安全了吗?”
高阳点点头:“我们联系了江苏地下党,有人已经帮着他们脱险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半晌后,冯部长说:“向庆寿的事,你放心,社会部不会留一分的力,需要的时候,我自己也可以去。不过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用市公安局的力量呢?李春秋的情况,我也向你做了通报。是不是……”
高阳明白他的意思,摆了摆手:“不不,你误会了。向庆寿的案子是军管会的领导督办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密。我们从驻地部队的侦察连调来一批同志,他们昨天就已经到位了。毕竟是长春的特务头子,我相信,他们和我们一样小心。如果现在再布控,用的还是熟面孔……”
“明白了。”冯部长和林翠对视了一眼。
高阳看看他俩:“我来这儿,是搬救兵来了。现场的情况,你们更有经验。”
冯部长一脸郑重:“你放心,义不容辞。向庆寿的照片什么时候到?”
“根据金秘书的说法,他每次出门都会粘假胡子,更何况现在这么冷的冬天,看脸反而不如听声。他有严重的哮喘,走不出五步路就会咳嗽。这一点,他怎么都掩盖不了。”
丁战国家,卧室的桌子上,摊着一张哈尔滨市区的地图。
灯下,丁战国用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很快,他在地图上找到了伊万诺夫私立医院,他用红色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圈。
丁战国继续浏览着,找了一会儿后,他又圈住了一个地标:祥和棺材铺。
圈完,他想起晚上和腾达飞的会面。
……
腾达飞说:“上午十点。我在候诊大厅里等着,他会来找我。”
“能不能这样,我先去。您先不要着急露面。等我确认了现场以后,您再出来。”
“也好。不过你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明天会把自己包裹得多严实。你记着,他有哮喘,超不过三分钟还会咳嗽。还有,和我见面的时候,他会拄着一根枣木的手杖。”
“真看病,也是真接头。这么看,倒也合情合理。”
……
收回思绪,丁战国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他脱光衣服,站在卫生间里,拿起脸盆放在水龙头下,再轻轻拧开了水龙头,顿时一股冰冷的水从里面流淌了出来,由上而下,流进脸盆里。
丁战国在一边等着,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出现在了门外。
丁战国看见了,隔着门问:“美兮?”
门外,睡眼惺忪的丁美兮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说:“爸爸,我要上厕所。”
卫生间里的丁战国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水龙头关好,隔着门说:“再等等,很快,爸爸这就出去。”
他身后,一扇窗户竟然一直开着一道缝,风夹着雪星子,从外面“飕飕”地吹了进来。
微微发抖的丁战国举起了那盆已经接满了冰水的脸盆,一咬牙,劈头盖脸地将那盆冷水朝自己身上浇了下去。
寒冷的夜,风雪刺骨地刮着。
暖黄色的路灯下,李春秋和姚兰并肩走着。从医院出来后,李春秋还是带着满面哀伤送姚兰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姚兰先站住了,她看了看李春秋:“谢谢你送我回来。”
李春秋什么也没说。
“还进来吗?”姚兰又问了一句。
李春秋依然沉默着。
姚兰看了看他,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儿。”
说完,她转身走向楼门,正要进去的时候,李春秋在她身后问了一句:“孩子呢?”
卧室里,李唐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这间卧室曾经是李春秋和姚兰的,自从李春秋从家里搬走以后,李唐就一直睡在他的位置上。
李春秋进来后,站在卧室门外,久久地凝视着自己儿子那张熟睡的脸。
姚兰看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看够了,李春秋退了一步,他正要转身往外走,不经意中瞥见了床头上方的墙,原先在那里的嵌着结婚照的相框不见了,只留下了发白的墙面。
姚兰顺着李春秋的目光看去,知道他在看什么。
二人来到了客厅,气氛有些沉闷。
姚兰给他倒了杯热茶,李春秋接过去,捧着冒着热气儿的茶杯坐在了沙发上。
坐在身旁的姚兰见他没说话,主动说:“是李唐。前天我在厨房做饭,做好了饭我去叫他,才看见相框被他摘下来了。照片也让他给撕了。”
李春秋点点头:“我要是他,也会这么做。”
“他像你,犟。”
“男孩子,犟点儿有时候不是坏事。”说着,李春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红茶,给你买的。”姚兰见他喝了一口,说着,顿了顿,她问:“胃最近还疼吗?”
“还行。”
“睡得怎么样,还失眠吗?”
“还那样。”
“睡觉前,用热水烫烫脚。”
李春秋看看她:“你呢,头疼病还犯吗?”
“好多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地走着,在这沉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响。
良久,姚兰抬眼看看他:“我们可能过两天就回去了。”
见李春秋有些诧异,她又补了一句:“我爹昨天又来电话了,说都安顿好了,就等着初一和你喝酒了。我跟他说,你要出差,所以年前我就先带李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