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市政府牵头的建设会议上,你我都去参加了。你只需要知道我叫尹秋萍,在文教局上班,就够了。其他的资料,因为我们才第二次见面,所以你不清楚也很正常。”
这一系列的动作和语言,让李春秋感到万分局促。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面对陌生女人,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熟练掌握的技能。
“会勾引女人吗?”尹秋萍感到李春秋的手有一丝轻微的颤抖,不等他回答便接着说,“不会也没关系。你长得不错,气质也好,别人可以理解为是我先对你产生了好感,所以今天才会赴你的约。之所以约在今天,是因为今天你太太值夜班,儿子也睡了。你想要带我去旁边的饭店去开房,我有点儿动心,可还在犹豫。如果需要,你可以亲我。”
“你知道我的不少情况,包括家里的。”李春秋淡淡地说。
尹秋萍把手抽回来,靠在椅背上,说道:“我对你的了解,像你对我一样陌生。上面除了让我转达刚才这些话,还有一件事。现在我们来对一下表。”
李春秋抬起腕表,核对时间。
尹秋萍看了看二人的表盘后,说道:“二十四小时以后,去货运东站,那儿有人等着你。他姓郑,脸上有颗痦子,暗号和你刚到哈尔滨的时候见的第一个人说的话一样——都十年了,没忘吧?”
“如果忘了,今天我也不会来。”李春秋机械地回答着暗语。
见他答得还算流利,尹秋萍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一些,微笑着说道:“祝你们一路平安。”
李春秋怔了一下,问:“去哪儿?”
“南京。上车的时候不要带多余的东西,不要请假,也不要带钱和金条,别让任何人觉得你要离开这里。你走之后,我们会让所有人相信,你在江边钓鱼的时候失足落水,替换的尸体也找好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李春秋有些手足无措。尹秋萍的语气却轻松自如,像是在安排和诉说一只小猫小狗的命运一样轻松随意。
“事情是有些突然,不过一整天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我想特别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和家人告别,该上班就上班,该吃饭就吃饭,要像平时一样。否则,会给你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李春秋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说:“这算是威胁吗?”
“不,这是命令。”
“我不可以带家人?”
尹秋萍不再直视李春秋的眼睛,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右手的婚戒上:“回南京以后,你还可以再组织一个家庭。相信我,治愈小孩子失去父亲的痛苦的速度,比我们大人想象的快得多。”
“可你刚才说,祝我们一路平安——我们?”李春秋还有些不死心。
尹秋萍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说道:“除了你,他也需要一起回去。以我的身份,没有特别过硬的理由去唤醒这个人,所以还需要你跑一趟。”
“老孟?”
“你们认识?那最好了。”尹秋萍说着从李春秋手中取回了照片,小心翼翼地撕成了碎片,“他的地址我已经留到了意见簿上,你出门的时候,看一眼就知道了。”
李春秋明白,此刻他已再无半点儿退路。尹秋萍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地说道:“我知道这么突然地离开,很难。我就是怕自己舍不得这座城市,所以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点菜吧,今天我请客,为你饯行。你不抽烟,喝酒吗?”
李春秋的脸色看上去十分平静,但放在腿上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听到尹秋萍的提议,他抬头坚定地说:“喝。”
李春秋面色凝重地朝鼎丰酒楼走去。留给他撤退的时间越来越少,任务却变得越来越复杂。昨晚唤醒他的女秘书尹秋萍,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身负重伤?尽管现在谁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李春秋太了解丁战国了,查到鼎丰酒楼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只要找到昨晚那个拿火柴的伙计,他的身份就会立刻暴露。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马上干掉这个酒楼的伙计。
可是,李春秋已经做了十年普通人,他对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杀人,他还下得了手吗?
现在还不是饭点儿,鼎丰酒楼的门口人不算多。李春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又摸了摸右手无名指的关节,定了定神,往酒楼门口走去。
可是,他没能走进去。酒楼内突然传出一声发闷的巨响,一团火光喷了出来,门窗一下子都被掀翻了,碎玻璃溅了一地。紧接着,哀号声便从酒楼内次第传出,先跑出来的几个人满脸是血。随后出来的人,伤情则越来越重。一个男人的半条胳膊被炸断了,他手里拿着自己的一只断手,边跑边疯了似的喊着“救命”。周围的行人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奔逃呼号,街面很快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混乱。
李春秋也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脸上被一块碎玻璃碴儿划伤了,一道鲜血顺着脸淌下来。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在混乱的人群里穿梭,他要尽快找到昨晚的那个伙计。
直到酒楼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发现,昨晚的那个伙计一动不动地趴在酒楼的门槛上,身下一大片血——他已经被炸死了。
李春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用自己动手就解决了这个隐患,他应该感到庆幸。但眼前的场面太过惨烈,他跟街上的行人一样,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叫醒了他——丁战国可能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李春秋能找到在场的理由,但现在没有心力和丁战国周旋。昨晚的凶手是谁还不得而知,十几个小时后又是一起,丁战国绝对不会把这个当作偶然。针对李春秋的撤退命令还在执行,马上走,必须马上走。
李春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鼎丰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