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她当然认得, 她怎么会认不得呢?虽然数字有了变化, 但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让她似乎有一瞬间,回到从前的记忆。那已经太久远了, 久远得埋在尘埃深处, 即使明知也没有什么好回忆,毕竟人对过去是会美化和朦胧。
宁宁明白自己不该露出这样的破绽,可她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她低下头,小声说:“不, 没有,先生。”她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很快地退了一步,仿佛掩耳盗铃,和羊皮纸鲜明地拉开距离,但宁宁马上又觉得太突兀了, 这只是欲盖弥彰,让人起疑。可已经来不及了。艾德里恩不得不亲自将这张可怕的东西捡起来。他看着宁宁思考了一会儿,那个停顿的时间几乎让宁宁感到屏息的恐惧。
宁宁几乎都想要顺着那此时平静非常的脑内通讯爬过去, 把多事的小柔抓起来,摇晃着掐死。但是理智和目前不容人分神的境况都制止了她进行无意义的兴师问罪。宁宁只能咬着舌头,紧紧握着双手等待判决,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起房门的位置, 鲜明的逃离路线和计划在一瞬间涌现在脑子里, 宁宁才意识到自己过去一直在这样紧张不安地等待头上的刀剑落下来。……艾德里恩年纪大了, 这几日的相处,宁宁能看出他不会武。宁宁不想、不想……宁宁说不出那个词语,她为自己想到这种东西而恐惧,而脑子一片混乱。艾德里恩在纸上写了一段内容,朝她推过来。
宁宁猛地地朝老管家望去,脸色惨白。艾德里恩仿佛没有发现她这种恐惧,微笑又带着好奇期待着说:“看得懂吗?你看看?”
宁宁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本能地顺着艾德里恩的指示,低头看着那张羊皮纸,角落用墨水晕开的字迹。小小的十字式,简单的加法。……宁宁站在那里,这其中有一大部分的时间,她在慢慢反应过来,……或许事情不如她所想。
心脏还在狂跳,没有平息下来。宁宁还在想要怎样掩饰十字式的事,但艾德里恩的目光在等着她。加法又很简单,太简单了,她在一片找不到出口的混乱中看着羊皮纸本能地说:“……三十七。”
艾德里恩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宁宁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上面的数字,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她眉目平淡,仿佛笼罩上一层奇异的光芒。
老管家问:“你怎么算出来的?”宁宁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在脑海里那一瞬间的运算,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东西。再说即使能够记起当初课本上的原理,宁宁也一个字都不能吐露。她几乎是畏畏缩缩地小声说:“我……看着,就算出来了。”
艾德里恩又写了一个式子给她。宁宁看了一眼,她两秒内就得出了答案,但这一回是本能的东西让她拖延了回答的时间。
“八十九。”
即使如此,这个时间也比上次要短。艾德里恩明显有所动容。宁宁慢慢地醒悟过来,艾德里恩或许根本不是想到这个十字式。宁宁只是认识数字而已——那当然是“艾德里恩教的”。这个世界的知识贫瘠得教堂的孩子认识一到十的数字都是一种得意。数学和计算?这是老爷们的特权。以宁宁的地位,她不应该认识十字算式,可如果只是心算呢?假如宁宁有这种天赋,看一眼就能知道数字相加起来等于多少,那么她看到脚下的羊皮纸,当然会愣一下。
虽然知道十字算式和数学天才,没有哪条路看起来好,但至少她将这个心算的时间减得越短,便能将她从这个嫌疑中拉得越远。
艾德里恩又给了宁宁几个题目,宁宁不能把握自己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算出结果”,于是她的成绩参差不齐。但总而言之是全对。宁宁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加一把火,跪下来求老管家不要发怒,好更撇清一些自己的愚昧无知。但她的老师这样惊讶地看着她,那种意想不到的目光让宁宁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开始真的觉得自己会不会做得过于突出。甚至艾德里恩开始拿出了自己的沙盘,在上面画线,专心数起数来。——他居然还需要验证才能算出宁宁的答案正确与否。
宁宁小声不安地说:“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艾德里恩甚至还记得抬起头给她一个微笑。“没有,你等一下。尼尼。”
看起来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老管家花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了答案,对着宁宁惊叹一番。宁宁暂时不用再抄圣诗了,艾德里恩把她拉过来,和蔼地教她用他的那种划线方式算数。
宁宁的心脏还在狂跳,腿还在发抖和后怕,对艾德里恩的话基本没听进去。就算能听进去,她大约也基本学不会,宁宁觉得艾德里恩的这种算法似乎不是十进制,她那有限的头脑已经太久没用于学习了,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而十字算式她又不可能承认自己认识。
最后艾德里恩郑重又慈爱地向她宣布:“尼尼,你是个天才。”一个学不会计算方式,却能一眼看出数字结果的天才。
宁宁不知作何反应,她只能保持沉默。好在她那种不知所措又惊恐的状态的确很符合她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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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宁宁怎样不愿意,她的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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