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瞧出沈安福在席上一直心不在焉, 辞了叶相宜提议的一同回世安院, 打算独自去寻沈安福。
沈安福慢吞吞地走着,想散散心,今日一大家子的宴席着实令她难受。在沈安禧病着的那段日子, 她来祖母房中, 只要她对着祖母笑意盈盈, 撒撒娇,祖母便会让她坐到她身边,可是今日她原以为祖母会唤她过去坐在她身边,谁知道竟然唤的是沈安禧。
阿宝歪着头凑近沈安福,起了坏心思想吓她一下, 故意唬着声音道:“阿福, 你在做甚?”
沈安福想得入神, 确实被阿宝惊吓到了,猛地往后一退,退到兰香脚边,撞到了兰香。沈安福不能拿阿宝出气, 只能将火撒在兰香身上, “混账东西,你是怎么做事的!八小姐来了竟然不提醒我一声!”
因着以前两人也总是这般,你来我往的故意吓唬对方,初初吓一跳之后, 两人又一起哈哈大笑, 每回如此, 丝毫不见厌烦。
是以兰香本是嘴角含笑地看着阿宝捉弄沈安福,忽地见沈安福怒气冲冲,顿时愣怔一番,连忙赶紧跪下请罪,“是兰香的错,还请小姐恕罪。”
“阿福,你怪兰香做甚?是我让她莫要出声,要怪便怪我好了。”阿宝不忍兰香因为她想捉弄沈安福,而受到惩罚,一人担起了责任。
沈安福再一次听到阿宝唤她‘阿福’时,眉头死死的皱着,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却也没有叫兰香从鹅卵石的地上站起来。
阿宝纠结地看了一眼兰香,“我瞧着阿福你在用膳时兴致不高,便来看看你怎地了,现在瞧你果真是有事瞒着我。”前头她话已经说了,但阿福仍旧责怪兰香。兰香终究是阿福的丫鬟,她也不能越过阿福,直接让兰香起来,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兰香。
阿宝笑着对沈安福表示自己的关心,但是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句冷冰冰的“没有。”
沈安福往阿宝身后一看,到现在阿宝身边的丫鬟都没有跟上来,这里兰香又是她的人,也没那个胆量背叛她,说起话来开始肆无忌惮,“每次阿福阿福的唤我,你当我是什么?是跟在你身边的一条狗吗?全是因为你叫我阿福,现在府中所有人都这么叫我!”沈安福发泄着积来已久的怨气与怒火,原本娇柔可爱瞬间变得面目可憎。
阿宝听得沈安福的言论,唰然一震,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安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又想或许沈安福是在同她玩笑,便准备去握沈安福的手,拉进二人之间的距离,“什么狗不狗的,我唤你阿福,不过觉着这样听起来我们相似。难不成我旁人叫我阿宝,因为我蠢?况且当初……”
“谁稀罕和你相似,真当世间所有人都合该围着你转。”阿宝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安福打断,她想说的是当初是沈安福同意让她这么唤她的,可惜沈安福早已经忘记这回事,反而现在将所有责任都怪在阿宝身上。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所有人都该围着我转的话,你别乱说。”阿宝当即摇头否认,她做过的事情一定会承认,可是她没做过的事情,谁也休想硬是套在她头上。
此刻,沈安福听不见阿宝所说的任何话,阿宝多说一个字沈安福都觉得烦躁,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着:“你是不是特别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你以为家中真是人人都喜欢你?你是不是特开心有我在你身边一直当陪衬?衬托出你无忧无虑,一派天真?”
阿宝杏眸圆瞪,满眼震惊,“你竟然这般想我?”说完之后,眼眶里不自觉的开始蓄满眼泪。
沈安福龇着牙,一步步逼近阿宝,“对啊,我还一直都很讨厌你!”沈安福如今一心只想让阿宝,当着她的面哭出来,似乎这样就能证明她比阿宝强,因为至少她从来不曾真心实意的哭过。
阿宝急得忙摇头,打心底里否认沈安福说的话,觉得沈安福只是在生气她吓到她了,现在想捉弄回来,“你方才还说我们是姐妹。”
“姐妹?”沈安福嘲讽一笑,她瞧见阿宝眼眶中蓄起的泪珠摇摇欲坠,却又强撑着不落下来,心中就不太痛快。当下狠狠地推了阿宝一把,在她看来,泪眼只有在想得到某种东西时,才会欲落不落,阿宝就是想博取同情。
阿宝不料沈安福会对她动手,被她猛地往一推,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她还没有回过神之际,便听得沈安福道,“那你说说,为何我说的话你不听?为何任何事情都不唤我一起做?为何我撒娇你也不理会?为何我想要的你现在都不舍得给我了!”声音里全是嫉妒与恨意,当真是把当真仇人一般对待。沈安福越想越不可自拔,想起往日里府中人人让着沈安禧,好东西也先由着沈安禧挑选,她得到的不过是些沈安禧不要的东西。
或许是被沈安福刺激得狠了,阿宝脸上竟然没有再露出半点伤心的表情,木然地吸了吸鼻子,“原来如此,就是因为我不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你就开始恨我?”
沈安福厌恶地蹙眉,“不要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般,明明根源在你身上。”
沈安福厌恶地神情刺得阿宝眼睛越发酸痛,她好笑的问道:“全都怪我?”
“对……”沈安福还想说什么,但是留给她的只有阿宝坚定地背影。
自己的真心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对她的好她全变成理所应当,还能够再说什么?
阿宝不想再听沈安福说任何话,只能选择转身离开,只是她步子缓慢犹如千斤重,一步一个脚印用力的踩在地上,似乎只有将全部的重力压在腿上,她才能够不摔跤。
不仅如此,她还要不停的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她断然不能掉下半颗眼泪。
阿宝自己也不知走了多远,最后终是憋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肩膀小幅度的一下一下耸动。毕竟曾经真心实意的付出过,孩子之间的感情又是天真,又是纯粹,哪里会不伤心。
阿宝爱面子,她不愿旁人瞧见她落泪,偷偷躲到假山后面,独自抹眼泪。其实更不想让别人以为,是沈安福欺负了她。
她心里清楚,若是她掉眼泪的事情与传到耿氏那边,届时耿氏肯定会借题发挥,找沈安福的麻烦,甚至会传出沈安福不曾有半点姐妹有爱之情,不论哥儿姐儿名声都是重中之重。
“宝小姐怎地哭了,可是与安福闹变扭?”陈双儿一直跟在沈安福身后,直到见到沈安福躲在假山石后头嚎啕大哭。
阿宝正因着沈安福一席话烦闷,不管是谁唤她,头也不回怒道:“不要来烦我!”她不知自己为何会与沈安福闹到此等地步。
陈双儿原是来寻沈安福的,却遇见阿宝一人在假山石旁独自垂泪,她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跟在阿宝身边的婆子丫鬟一直不曾出现,她这才显出来。
被阿宝一吼,陈双儿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若是一般人,听了这话肯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不知为何,陈双儿就一直这么站在阿宝身后看着她,不曾离开。
太阳西斜,眼瞧着就要入夜,阿宝也哭够了,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拿着帕子耸鼻子时还顺道打了个哭嗝,等到弄好,这才站起身来。
一转身,阿宝发现,不知是陈珊儿是陈双儿的人正站在她身后,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你找我何事?”也不问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反正她无论是陈珊儿还是陈双儿她都不喜欢,谁在她面前都一样。
“没事就不能找宝小姐?”陈双儿一笑,语气态度算不上多好,反正如今沈安禧身边无人,还不是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到时间沈安禧想将话传出去也是空口无凭,或者旁人还会认为沈安禧喜欢乱嚼舌根。
“我现在要回世安院了。”哭过一场后的阿宝,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对付陈双儿,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想离开。
“噯。”陈双儿见阿宝往左边走,想要绕开她,她连忙拦住阿宝的去路,“没事不能找宝小姐聊聊天吗?”
阿宝被陈双儿看好戏的表情惹怒,当即大声吼道:“你到底想干嘛!”
陈双儿慌乱地环视四周,生怕阿宝的声音会引来沈府下人,低声警告阿宝:“你闭嘴!不要冲着我吼,你以为你是谁?”
阿宝能够屈身同沈安福求和,不代表她会如此对待陈双儿,她才不管说什么,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
“我叫你站住,你听见了没!”陈双儿见阿宝要走,下意识地拉住阿宝的手臂,将她往回扯。
阿宝彻底被陈双儿激怒,挣扎着要甩开陈双儿。陈双儿抿唇,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猛地一推阿宝,阿宝一时未曾站稳,脑袋‘碰’的一声撞到一旁的假山石上。阿宝只觉得的脑袋一阵刺痛,最后倒地不起。
陈双儿呆愣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阿宝,然后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推了阿宝,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脚下先有了动作,径直往弄玉阁跑,任由阿宝一个人躺在这里。
陈双儿头也不回的跑出假山,直到跑进弄玉阁她才停下来,手拍着胸口喘气,忽地低头一瞧,自己袖口处破开一个口子。陈双儿颤抖着手摸着袖口。
一想到在推阿宝时被一旁假山突出的石块刮破,顿时大惊失色,额头上冷汗直冒,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陈双儿用力握紧拳头,利用指甲陷入肉中的刺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折返回去恐怕不行,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回去是自投罗网。陈双儿努力地想着,倏忽之间眸光一亮。
当初,母亲用这块料子,给她与姐姐一人做了一套衣裳,她们住处刚处理妥当,东西并未全部搬出去,或许姐姐那套留在这里。
刚好姐姐与母亲要迟点来弄玉阁搬东西,她可以趁此时间换衣裳。
陈双儿连忙跑到陈珊儿箱笼旁,翻箱倒柜找着衣裳,当翻到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时。顷刻间,陈双儿露出好似劫后余生般的笑容,赶紧将衣裳换好,然后将破了衣袖的衣裳叠整齐放到陈珊儿的箱笼里。
叶相宜在世安院一直等着阿宝回来,可是久久不见她的身影。
当时她与阿宝一同前往萱草堂时,没有让丫鬟跟着。用完膳回来后,她担忧阿宝,让小冰去寻阿宝,结果小冰也是到如今都不曾回来,叶相宜不着急都不行。
叶相宜见到小冰的身影,连忙跑上前,声音焦灼地问道:“怎么样?阿宝呢?”
小冰端着刚从府中绣房拿来给阿宝的衣裳,忽地被叶相宜问话,登时一头雾水,反问道:“小姐还未回来?”
“你不是去寻她吗?回没回来你会不知!”叶相宜急昏了头,第一次发了脾气,这怒火还是冲着旁人的丫鬟,放在平日里她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小冰只叶相宜担忧阿宝,她听了阿宝还未归来的消息,也是焦急,连忙解释道:“奴婢去九小姐那里寻小姐,九小姐身边的人说小姐已经走了,恰好奴婢回来的路上碰见绣房的丫鬟,就顺道将衣服取来了。”
“快,将事情禀告给姑妈,让姑妈派人去寻阿宝回来。”不管阿宝是不是在跟人玩捉迷藏故意躲起来还是如何,反正现今还未见到人。这件事情太大了,根本就瞒不住。
“好。”小冰将东西给了世安院一个小丫鬟,抬腿就走。
叶相宜想了想,决定跟着小冰一起,亲自前往衡芜院说明情况。
浅丝在外头听见隔壁世安院一阵闹腾的声音,站在角门处往隔壁看,借着世安院外头红灯笼撒下的光,只见小冰神情慌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