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脸等着她奚落。
腹稿都打好了,有本事来骂。这次肯定不会输给她。
可方拭非什么都没说,只是拉了椅子坐在他们对面,大剌剌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直白,看得严主事满头冷汗。想发怒又不没有名头,想忽视又实在太尴尬。这场面实在太难熬了。
过后不久,员外郎与新上任的主事也到了。腾出手,帮忙整理账册。
新上任的二位主事,是从下边挑出来的,平日里行事比较踏实的老人。一位姓陈,一位也姓严。
二人对待方拭非不似金、严那般疏离嚣张,见面时向她微笑以表善意,礼节到位,但也不过分亲近。
为何要与人结怨呢?他们今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共事呢。他们心里清楚,再升是升不上去了,能忽然提到主事一职,够了。
他们是已半截入土,可方拭非还年轻,谁知道她将来会有怎样的际遇造化?能帮扶就帮扶着吧。
严主事还是不甘心,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道:“想问问……”
员外郎直接打断他:“问什么?”
“问……”他瞥一眼方拭非,嘴唇阖动,感受员外郎摄人的目光,片刻后低下头道:“罢了,没什么想问的。”
员外郎也不多说。
卯时一到,户部开始点名。点完后,叶书良将他们三人喊走,交代事情。
叶书良将账册递过去,方拭非两手接过。他说:“你今日,选几个人听你差遣。谁要是不服安排,敷衍拖延,或是闲言闲语,同你争辩,只管来找我。金部确实该整顿一番。”
方拭非:“是。”
叶书良:“你带人去这几家商铺,告诉他们把商税补齐,其余事情不予追究。他们自会照做的。”
他正在交代,门外有人来报说顾侍郎来了。等不及叶书良回应,顾琰已经走进屋来。
新任的两位主事忙退向门边。见方拭非还傻站着不动,陈主事还仓皇回来拉了她一把。那样子活像耗子见了猫,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才好。
顾琰也的确没看他,径直坐到旁边,打开折扇轻摇。
叶郎中眼神示意,三人没有出声,悄悄出去了。
出了门,两人都是松了口气。方拭非道:“这么怕他做什么?也不见你们这样怕王尚书啊。”
陈主事说:“他不一样,总之你记得我这句话。你就是惹了金吾卫大将军,惹了大理寺卿,惹了刑部尚书,哪怕再糟糕,惹了上郡的林将军,也比不过惹顾侍郎皱个眉头。”
方拭非听着好笑,也确实笑出来了。
对方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挥挥手:“唉,不信罢了,尔等后生总是不听劝阻。待得后悔莫来责怪老夫。”
方拭非还是将这话记下,决定到时去打听打听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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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催商户补齐交易之税,由方拭非带人过去即可,毕竟叶书良话中意思已经表明,不予追究假账,只管收钱。
陈主事不放心年轻人处事,便说要跟她一起去。留另外一人在户部交接。
连同陈主事,方拭非一行共六人,一起走进锦绣布庄。
那掌柜还认得她,这次见她还是穿着常服,身边却有几个眼熟的人,自然猜到她身份。笑容勉强地招呼道:“几位官爷,里边请。”
方拭非知道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干脆直言不讳了。
掌柜听罢,身形震了震,一言难尽地叹道:“补齐……唉,好罢。我知道了。”
方拭非:“掌柜为何这般郁郁不乐?户部已说了不予追究,三日内将税款补齐即可。你这偌大一店,生意兴隆,生意不难吧?”
掌柜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做生意不似官员想得这样简单。请宽限几日。铺中闲余的银子的确不多了,今年经营不善,银两周转不灵,前些日子为了进货补仓,还向别家借了点银子。这样,五日吧,五日后,我将银子送去户部。多谢官爷了。”
方拭非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的为难,不由心中存疑。
不对。那他这店里的银子是去哪儿了?
布庄掌柜很好商量,方拭非说什么,他都不反驳。垂着头诺诺应是。
也对,想在京城继续做生意,谁敢与户部交恶?方拭非这行人一来就直接认定了他账簿作假,不由分说,定然是上面官员的意思。他们哪敢多话?
从布庄出来,一行人之后又去了剩下几家商铺。几位掌柜也是如此奇怪。听闻他们来意,像有难言之隐,却还是嘴角发苦地认下。答应过几日,会照着去年的商税,将价款补齐。也会重新做本账册,给户部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