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

    “我的名字啦。”

    “哦哦哦，真、真好听。”

    “好听吗？”

    “嗯！”

    “我觉得好老土啊，你加我QQ吧，我QQ是另外一个名字！”小眼睛的眼睛贼亮，他已经知道小眼睛叫什么了，但还是喜欢叫她小眼睛。

    他后来上网吧，偷偷的加了小眼睛。

    那时候电脑已经很普及了，那时候手机上的QQ也已经很普及了，但他们家没有电脑，而他父母的手机，他也不敢轻易用。

    在他小的时候，他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样的——睡觉打牌吵孩子，偶尔的，可能会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朋友聚餐，极偶尔的，这些聚餐会带上他们这样的小孩，那就是他最快活的日子。他能跟着一起吃香喷喷的烤肉，能向大人展示自己的酒量，能向其他的同龄人展示自己的无所畏惧。

    直到后来他才觉得不太对，对面的小哥哥家的父母不是这样的，他的很多的同学的父母也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接自己的孩子上下学，他们会给自己的孩子做饭吃，他们会带着自己的孩子看动画电影，他们也许会打自己的孩子，但往往，是那孩子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

    他不想承认，但的确，是有些羡慕的。

    他加了小眼睛的QQ，然后就傻在了那里——小眼睛有成套的华丽的衣服，而她的名字，我心永恒，是红色的！

    小眼睛，是超级会员。

    “你很少上QQ吧。”小眼睛用各种炫酷的文字对他说，他只有为自己那干巴巴的黑色字体羞愧。

    “平时玩微信？”

    “……也没有。”

    “那你一定是好学生！”

    “还行吧。”他有些含糊的说，他真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的父母从不关心他的学习，他自己也糊里糊涂的，至于未来，他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你要上铁中吗？”

    “啊？”

    “我看你踢球不错，是要上铁中的吧？”

    “啊，是有这个想法。”他只有再次道，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铁中，那是好学生都不见得能上的去的学校！那应该是重点学校的好学生才能想的，他们学校，能上个区重点就很不容易了，铁中可是市重点！

    “我妈妈也想让我上铁中，可我只想打乒乓球。”

    “啊，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我觉得很有意思啊，你也觉得足球很有意思吧！”

    “嗯，是的。”有意思吗？在这之前他真没有想过，就是，不玩这个又玩什么呢？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就觉得足球是真的有意思了。

    “真羡慕你啊，希望我也能上铁中吧。”

    “你一定行的。”

    “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等着你。”在这一刻，他务必庆幸自己是在打字，因为，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就是打字，他此时也是脸红的，除此之外汗更不知道出了几身，连身体都有些发抖——如果要是面对面的话，小眼睛一定知道他是在说谎吧？就是这样，下次见面他要怎么同小眼睛说？

    他没有想到那是他和小眼睛最后一次说话，没过多久，他就从小哥哥那里知道了小眼睛去世的消息。

    小眼睛家里条件不错，就是老辈那里有点重男轻女，小眼睛的妈妈没有抗住压力，同意要了二胎，那个时候二胎还没有开放。家里为了这第二个孩子采取了各种办法，首先小眼睛被送到了奶奶这边，然后小眼睛的妈妈也请假到了外地——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见到小眼睛，并且小眼睛还能出来打球的原因，如果在他们自己家，小眼睛每天都是要去补习班的。

    小眼睛的奶奶并不怎么管她，或者说在老辈人眼里，小孩子出去打个球不算什么，但其实，会这么做的家长并不多的，特别是对女孩子来说，他们这附近，有很多过去的老居民区，相比于那些新的小区，老区对孩子是放任的，但会放任孩子放了学就到处玩的家长也不多，起码在高中以前是这样的。

    然后那一天小眼睛要出来玩的时候就被车撞了，她走的小路，位置有些偏，肇事车当时跑了，也没有人及时报警，然后，她就那么死了。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觉得这是个梦。

    也说不上是噩梦，更像是一个灰蒙蒙的梦。

    没有阳光，没有鲜花，连那令人热的出汗的空气都带着一种灰色的粘滞感，唯一的鲜艳，也许就是小眼睛的那些魔法字体。

    “你要上铁中吗？”

    “我等着你。”

    ……

    “你要上铁中吗？”

    “我等着你。”

    ……

    鲜艳的与灰色的交相辉映，然后一遍遍的出现在他眼前，再之后，铁中就成了他的目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考上铁中的，当铁中的录取书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眩晕的，他的父母都欣喜若狂，而他，则跑到社区公园里大哭了一场。

    从那以后，他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他的父母有了变化。

    首先，他们找了工作，用他爸爸的话说就是——我儿子这么出息，我不能拖他后腿！

    他爸爸找的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工作，但有了固定工作，他们家也就有了固定收入，他不再是只有逢年过节或者父母请客时才有肉吃，平时也能吃到了，而逢年过节的时候呢，两边的亲戚都会以一种惊叹的目光看着他，说着他的不简单！

    生活就这么变的不一样了，他也渐渐忘了小眼睛……或者说是忘了早先的感觉，铁中的女生，真的有很多漂亮的，特别是进入二年级后，他发现很多女孩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他无法肯定那些变化是不是好看，可是，他的确是更愿意多看了！

    他们班还有女生偷偷的用化妆品，用香水，偶尔同她们擦肩而过，总能闻到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气，他开始自己偷偷的洗内裤，他已经不再想着什么等你不等你的事情了，他偷偷去过小眼睛的奶奶家，那里已经没人了。

    有说小眼睛的奶奶死了的，也有说她到了其他的儿女家，总之，他所能找到的有关小眼睛的最后一个信息已经没有了。

    唯独，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