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自己深爱,同时又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共度余生,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尽管这段余生很有可能只有几个月。
“你也是个好女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王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躺在病床上的吕小乐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嘴唇,好像是要说话。
上天用病痛折磨着吕小乐的身体和精神,却仍旧给他保留了清醒的神智和清晰的逻辑,也正式如此,吕小乐才能支撑到现在。
“没事,咱们在去雅湘附二的路上,你休息好别动。你看看,这是刘大夫,开车的是小王师傅,你都记得吧,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白亚梅赶紧握住了吕小乐的手,轻声安慰着他。
“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吧。”刘崖拉了一下白亚梅的胳膊,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现在不说,待会儿可就没得说了。趁着神智还清醒,还没陷入昏迷的时候,赶紧留点遗言吧。
孟娜十分及时的撤下了吕小乐的呼吸面罩。
“我……怕是不行了。”吕小乐张了张嘴,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虚弱的说了一句,满头上都是虚汗。
虽然医生用了止疼药希望他能够舒服一些,但难以忍受的内脏和关节的疼痛还是让他十分难受。
“你别瞎说,大夫们还在治疗呢……”白亚梅强忍着眼泪,哽咽着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刘大夫,小王师傅,麻烦你们了。”吕小乐已经没办法大口喘气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王鸽虽然在开车,噪音也不小,到仍旧竖着耳朵听吕小乐说话。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刘崖倒是十分直接,病人是什么情况,恐怕只有大夫和他自己知道。
医生这行干了这么长时间,刘崖心里清楚,一个神智清醒的病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心里是有一定的预感的。
而且这种预感通常来说十分准确。
要不是吕小乐知道自己快死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这么痛苦的状态下,还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硬撑着留下几句话。
“亚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跟着我没享福,还吃了这么多苦。也幸亏有你,我才能撑到现在。”
白亚梅一听这话,情绪马上绷不住了,两行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我不后悔,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咱们接受了不少社会上的帮助,可惜我撑不住了,要让他们失望了。账户里还剩下不少钱吧。我死以后,公开账务,剩下的捐款,你要帮我捐献出去,给孩子们,给其他病人,有希望的人。”吕小乐真的在用有限的时间吩咐后事了。
“你放心,账本我都写了的,没问题。全部按照你的意思。”白亚梅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认真的点头说道。
“我之前申请了遗体捐献,内脏移植也好,拿去解剖做科学研究也好,都随便用。父母不知道这事儿,他们文化水平低,不理解,你要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我的父母还能工作,不需要你照顾。你要再去找个好男人,爱你的男人,健康的,比我好的,快乐的活下去,我只是过去。”吕小乐又说到,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为了不让白亚梅难过,现在才告诉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都交给我。你现在不要说这些了,节省体力,还有希望……”白亚梅紧紧的抓住了吕小乐的手。
话还没说完,吕小乐就打断了她,他用尽了力气抬起胳膊,给白亚梅擦拭着脸上的眼泪,然后说道,“没了,说完了,我就知道,有你真好。别哭了,不漂亮。”
“我的事……做完了。”吕小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悬在空中的手也缓缓的从白亚梅的脸庞上滑落,泪水从他的眼角中渗了出来。
他的脸上挂着一个微笑,从容,解脱,释然,不舍,遗憾。
对死亡的从容,
对痛苦的解脱。
对责任的释然。
对亲人的不舍。
对爱人的遗憾。
心电监护设备的显示器上,一条直线拉的老长,长鸣的警报声直入大脑,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白亚梅捂着脑袋,放声痛哭。
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在死亡的过程中,其实还是有意识的,他们听得到别人的呼喊,知道别人在挽留他,在努力,在哭泣,但是他们无法支撑,也不会再说话或者进行动作,只能流下最后的眼泪,作为道别。
刘崖则是紧张的吩咐着孟娜心内注射肾上腺素,再推点多巴胺,自己则是撸起了袖子,开始心肺复苏,想要进行最后的努力。
王鸽从反光镜之中看见了死神的身影之后,便掏出了镇魂牌准备往嘴里塞。
可是动作进行到一半,死神便看起了时间,拿出了一本封皮为蓝色,类似于账本一样的东西。
那是生死簿,凡事死神需要按照生死簿上的时间规定来索取灵魂的情况,都是此人阳寿已尽,就算是王鸽使用镇魂牌的欺骗功能,给吕小乐争取了十分钟时间,刘崖的医术再怎么高超,也是回天乏术。
在救护车抵达医院之后,刘崖再一次组织了抢救,足足持续了四十五分钟,可是吕小乐的心脏再也没有恢复过跳动。
王鸽和白亚梅亲自推着载有吕小乐遗体的推车,走在急诊大厅的走廊上。
吕小乐的身体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单。王鸽亲眼看着吕小乐那懵懂的灵魂被死神带走,前往另一个世界。
他会被抹掉记忆,可能成为另一个死神,也可能直接轮回转世,开始下一段人类生活。
无论如何,他无法再回到过去,无法再进行未完的心愿。
急诊大厅走廊的尽头,左转便是太平间。
二人把遗体交给了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吕小乐的遗体将在这里暂时停放一段时间。
“你说得对,其实他挺坚强的。”白亚梅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站在太平间的门口,望着那道门,说道。
王鸽没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很少喊疼。大夫告诉我,白血病和癌症造成的关节和内脏疼痛,根本难以忍受,每动一下都疼的要命,满头大汗。但是他很少喊疼。当他跟我说疼的时候,我根本没法想象他有多疼!哪怕我能为他分担一点儿疼痛,帮他受一点儿罪……”白亚梅再次流泪,泣不成声。
王鸽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你在,我觉得他一点儿都不疼。不过现在,至少他不疼了,也是一种解脱吧。”
白亚梅点头,仍旧看着那铁门。
“小乐,你再也不疼了。”
一块被单,一道铁门,吕小乐在里面,白亚梅在外面,自此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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